“姐姐,是我。”
我仍然動彈不得,但我透過白色的牀幔,能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
不是蘇婉。
比蘇婉更小。
聲音很清脆,儘管聲色有點陌生,但那一聲姐姐卻聽的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就憑‘姐姐,是我’四個字,我就知道,她是小妹。
她應該就是生在亂世的小妹。
準確來說,此時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只是小妹的一抹魂。
這應該就是空了說的帶我去見的那個人。
空了所說的死魂,難道說的是小妹?
我本以爲她說的是她姑姑,可我從他姑父口中已經得知,她姑姑的肉身被空了佔有,但靈魂卻在虛空當中無處安放,所以,這個所謂的死魂,只能是小妹。
看着她走近,哪怕知道她不是人,我也沒有半點畏懼。
相反,我覺得很神奇。
在浮生一夢的夢境當中,我曾見過活着的她。
這一次,我見到的是她的魂。
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隔着白色的牀幔,她很輕柔的對我說:
“她不想見到你,所以讓我來。”
她指的是空了。
我瞬間氣不打一處來,拜託,她不想見到我,她哪有資格說這話,她應該是沒臉來見我纔對。
畢竟我是她親自送給她男人的。
是她自作孽,怎麼這回還反咬我一口,整的好像我幹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一樣。
還真是壞人不可怕,就怕壞人太奸詐。
我有些賭氣的回她:“那你去告訴她,我必須見到她,她得給我一個說法,我總不能平白無故的任由她欺負了我吧?”
小妹噗嗤一聲笑了:
“他不是也沒得逞嗎?”
我正想反駁,又突然覺得不對勁,我瞪大雙眼看着她: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的?”
小妹指了指我的心口,對我說:
“你以爲我在你眼裏,但其實我在你心中,不信的話你閉上眼好好看看。”
我真是信了她個鬼。
畢竟她是小妹,我對她沒有半點防備,所以很聽話的閉上了眼,就這一眼,差點真的讓我永久閉上了。
我以爲我看到的會是一個站在我面前的小女孩,結果我看到的,是一具躺在棺材中的屍體。
準確來說,不是屍體,是屍魂。
是屍魂也就算了,還是一具睜着眼睛的屍魂。
她眨巴眨巴眼,嘴角張合:
“姐姐,我沒騙你吧?”
我心臟都差點被她嚇停!
這太可怕了,我趕緊睜開眼,扭頭一看,小妹還站在牀前,隔着牀幔,我感覺得到她臉帶笑意。
是那種很符合她這個年紀的機靈的笑意。
我瞬間秒懂:“所以你住在我的身體裏,剛剛是你迷惑了那個男人,讓他誤以爲看到了自己過世的妻子?”
小妹很無辜的搖頭:
“姐姐,這你可就誤會我了,你就算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做這種事情,萬一...”
她沒有說出口,但我也知道,萬一沒弄好真的走火了,我可就倒了大黴了。
可我還是懷疑,小妹解釋說:
“在你沒躺到棺材裏來之前,這麼多年來我都是跟空了在一起的,那具肉身是空了姑姑的,大抵是我們仨在一起久了,多多少少都會有別人的影子存在,而我恰好在你身體裏,恰好被他從我身上看到了她過世妻子的樣子。”
恰好。
我怎麼沒覺得恰好呢?
但小妹一個年僅六歲的小姑娘,總不至於扯謊騙我吧?
我姑且相信她。
遂又問:
“那你來見我做什麼?”
小妹微微嘆息:“護你好幾世,我總不能在這會兒虎頭蛇尾吧?”
原來她都知道。
我有些內疚,她卻很輕快的說:
“不過很期待呀,願與你在一個最美的時候重逢,謝謝你,也謝謝你的那個他。”
最美的時候重逢!
也許是下一世。
她咯咯直笑:
“我的傻姐姐,到了那時,我只盼着我們都能歲月靜好的過完一生,哪裏還需要我們彼此爲了對方拼命?”
也對。
是我格局小了。
被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奶聲奶氣的教學,我很汗顏,也很欣慰。
但她那明朗的笑聲很快就戛然而止了,她超乎這個年紀的思維,讓她嘆出了很有年頭的氣息:
“同時我也盼着與他再度重逢。”
他,自然是姚遠。
看來這傢伙的桃花運有點旺盛啊。
我安慰她:“會重逢的,你放心,我也會好好照顧他的。”
咳咳。
客套話還是得說,畢竟她用性命護我生生世世,我總得讓她安心不是。
然而,打臉來的很快。
小妹又一聲長嘆,直言道:
“我倒不求你對他照顧有加,只希望你讓他少受點欺負就行。”
我這張老臉,差點沒地擱!
我就納了悶了,她這一縷魂魄留在這個硝煙瀰漫的時代,與空了一起被裝在了一具棺材裏。
她是怎麼知道我欺負了姚遠的?
平日裏不也都是開玩笑的嘛,真有人要欺負他的時候,我肯定會挺身而出的。
不過正所謂關心則亂,面對小妹,我坦然承認了錯誤:
“行吧,我之前的確經常欺負他,但我以後會改,就算改不了,我也絕不會傷他根本的,都是些小打小鬧,你應該能理解的吧?”
小妹撲哧一聲笑了:
“姐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說,你已託付終生,他對你的情意註定只是一場空,傷心在所難免,只希望你能溫柔待他,別讓他太難受。”
這...
我想解釋她可能也誤會了,姚遠對我根本不是他們想的那樣的。
不過話到嘴邊我又頓住了,這種事,多說多錯,不如不說。
更何況我覺得小妹實在爲難我,我亦只有一個一生啊,不能慷慨贈予我不愛之人。
要拒絕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怎麼才能做到溫柔?
見我沉默良久,小妹又把話圓了回去:
“不過姐姐不用感到爲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劫要渡,他也不例外,這是他的命,由他去吧。”
嗯,正好我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所以我生硬地轉移話題道:
“你能幫我去把空了找來嗎?我有話要對她說。”
小妹有些爲難:
“可她已經說了不見你,更何況天快亮了,姐姐,你得趕緊醒過來,不然滯留在這裏的話,會有危險。”
危險?
哦,既然有危險的話,那我是得趕緊走。
於是我很艱難的頷首:
“你說的對,此地不宜久留,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小妹朝我又靠近兩步,我明明眼都沒眨的盯着她,卻仍然沒有看清她是怎麼掠過牀幔來到我面前的。
她指着我的眼睛說:
“閉上眼吧。”
之前我就被她嚇了一次,這回我有點慫,她忍不住笑話我:
“你放心,這回你看到的躺在棺材裏的人,會是你自己,你總不會連自己都害怕吧?”
我想說,我也會害怕。
但我沒時間貧嘴,這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呆。
於是我再一次準備閉眼,卻聽小妹噓了一聲,示意我安靜。
這地方就只有我們倆,更何況我也沒開口說話,也不打算開口說話。
不過看她神色緊張,再仔細聽,門口有腳步聲,且越來越逼近。
她那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讓我也不由得肌肉緊繃。
然而,推門進來的,卻是空了。
哎。
虛驚一場。
看到空了,我瞬間放下心來,只是當我再看小妹時,發現她已經驚恐萬分。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這麼害怕空了,只是當空了朝我走了幾步後,我發現在空了的身後,還跟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