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路完全被他帶偏,愣了愣神。
他又往回退了兩步,收攏摺扇對我說:
“好在沒釀成大錯,不該聽首曲子壓壓驚麼?”
我竟無言以對,只好說道:
“戲園已滿,只怕是擠都擠不進去了。”
他很逗的衝我一笑:
“你認爲散財的正主都沒到,這戲能唱得了麼?”
那不也是人家的事情麼!
更何況人家散財散的就是個心情,圖個樂罷了,沒有人規定花錢的主非得來吧。
除非...
我突然大悟,滿臉喫驚的看着他,他挑眉望着我:
“怎麼?才明白過來?”
“你...你你你...”
我確實是才明白過來,但我也不敢認啊。
不是全都在傳請人看戲的俊俏公子第一帥麼?他這模樣俊俏但也稱得上,但要說第一帥,求我眼拙,實在是欣賞不來。
當然,第一印象很重要!
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紈絝子弟,讓我很難不帶着有色眼鏡去看他。
他則繞到我身上,推着我的輪椅走桃園的後門,那看門的小廝一見到他,立刻畢恭畢敬地把他給請了進去。
穿過後臺,我們來到園子裏最靠前最佳看戲的預留位置,小廝撤了我的椅子,給我們倆倒了茶後,大喊一聲:
“凌公子到,好戲開始。”
他果真是人傻錢多到請人看戲散財取樂的正主!
但我對他本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對他所帶來的身外之物,所謂的散財之舉,更是有些反感。
只不過,我很好奇他手中的摺扇。
看他磕着瓜子抿着茶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他真的只是一個遊手好閒揮霍無度的富家公子。
我可不敢這麼認爲,就憑他手中這把摺扇,我就知道他絕非等閒之輩。
雖然他沒有半個字的解釋,但我從他的摺扇裏竟然看到了不久的將來,這塊我贈予那小丫頭的玉佩,卻最終成爲空了誣陷她與姑父偷情的證物,竟然殺一儆百般的當着整個宅子里人的面,將小丫頭活活給打死了。
我不敢去想,如果他沒有幫我把玉佩拿回來的話,我好心給予小丫頭的報酬,將會成爲結束她性命的毒物。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肯定會自責一輩子的。
就憑這一點,我覺得這位凌公子至少是個好人。
他見我一直盯着他,把他面前那盤點心遞給了我:
“聽說姑娘們都愛喫桃園的點心,你也嚐嚐,味道很棒,入口即化的。”
我哪有心思喫點心,他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又把瓜子遞給了我:
“先聽戲,聽完我再爲你答疑解惑。”
看來他知道我對他那把看起來能預知未來的摺扇很感興趣,只不過他改變了未來,難道就沒有半點什麼天機不可泄露,一旦泄漏必遭天譴之類的話麼?
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他看起來應該不是個什麼繡花枕頭,但他幫了我,我心裏扭捏着在想,我要不要把等會可能會有個醜八怪會來找他麻煩的事情告訴他。
但我又轉念一想,他的本事未必在那醜八怪之下。
兩人如果對決的話,誰輸誰贏時難預料,畢竟我對他們都沒有什麼瞭解,不敢輕易下定論。
但我內心其實已經站好了隊,一個擄走了我小妹,一個剛剛幫了我一回,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於是我好心提醒:
“要不然你改天再看戲吧,今日我掐指一算,你印堂發黑時運不濟,若不及時避免的話,怕是有血光之災。”
這話我自己都不信,不過我這胡說八道的本事倒是大有長進。
他側頭看我:
“沒看出來啊,你居然還會算命,我以爲只有那些算命幡雙眼失明的瞎子纔會這一套,沒想到你瘸的是腿,竟然也會這種摸骨算命的本事。”
呵呵。
我覺得他在諷刺挖苦我,但我找不到證據,只能自己默默忍受:
“信不信隨你,剛剛你幫我一把,我現在救你一命,我們兩不相欠。”
他大笑:
“我這好端端的坐着,你怎麼就救我一命了?雖然我幫你並不圖回報,但你硬要給的話,我總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跟你兩不相欠吧?”
這人,還挺執拗。
沒法,我只能對他如實道來,把老傢伙跟我說的講給他聽。
他樂的前俯後仰,整個人就跟被誰點了笑穴一樣的,根本停不下來。
但臺上分明演繹着一堆癡男怨女被迫分開的故事,他這笑聲映襯着別人的小聲抽泣,顯得格外的扎眼。
有人看不下去,好心提醒:
“凌公子,這是一出悲劇。”
他不知好歹的瞪了別人一眼,然後又笑意盈盈的轉過頭來問我: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搖頭,表示不知。
他很狂妄自大的說:“來吧,既然你我如此有緣,那我們就好好認識一下吧,我叫凌逍,凌雲壯志的凌,逍遙自在的逍。”
凌逍。
名字不錯。
人嘛,不咋地。
我都懶得跟他介紹,橫豎我也只是他眼前曇花一現的過客。
他見我遲遲不給迴應,自顧自的把話題接了過去:
“我凌逍是誰?在這裏誰人不知我凌逍小霸王的稱號,誰敢在本大爺面前叫囂?放心吧,你安心聽戲,我保證借那賊人一百個膽子,他也未必敢站到我面前來。”
呵呵噠。
如此猖狂且不知好歹,勢必會摔跟頭。
但我懶得跟他廢話,想着橫豎我要逮那醜八怪,就暫且留在他身邊以他爲餌引那人出現吧。
我也想好了,咱也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主,真遇到什麼危險,我會盡力幫他一把的。
戲我是聽不進去,但他沉醉的很。
偶爾會把喫的東西遞我面前來,見我不喫,過一會又端回去,我一直很緊張,都快忘了是緊張那人什麼時候出現,還是緊張這凌逍的腦袋什麼時候會被人摘掉。
不過還真被他說中了,那人竟然沒來。
看來他還真是個不好惹的主。
戲聽完了,桃園裏的人都散的差不多的時候,我也推着輪椅準備走,凌逍手裏拿着摺扇擋住我的去路,嬉皮笑臉的對我說:
“看在你陪我聽了一早上好戲的份上,我來給你點提示吧。”
他不說我還忘了,這竟然是大早上。
大早上請人聽戲這種騷操作,也只有他這樣的人能幹得出來。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說要給我提示,我有些許的不耐煩,仰頭問:
“什麼提示?”
他彎下腰來,隔我耳旁有一定距離,小聲說:
“你想找的那個人,我知道他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