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我從他苦惱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向他求親的女人,不在少數。
到底有多少?
無從得知。
但他用了不堪其擾四個字,想必不止一兩人,想必不止一兩天。
年月久遠纔會讓他用不堪其擾四個字來形容吧?
比起問那些前來求親的姑娘們都是些什麼人,我更好奇的是:
“那她們就沒發現這間其貌不揚的茅草屋下面,藏着一個用夜明珠照亮的水晶墓室嗎?”
他搖頭:
“她們都是些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是斷然不會有這種不禮貌的行爲的,更何況這裏離竹園墳山很近,一到夜裏,妖風四起,大家都說這裏鬧鬼,那些大小姐們害怕的很,不敢輕易前來。”
即便如此,她們還是放下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戰勝內心的恐懼,不顧世俗的輿論和偏見,來到這間茅草屋,向自己不願錯過的心愛之人表達愛意。
不管結局如何,這份勇氣,值得人敬佩。
他但凡有那些大家閨秀們一半的勇氣,也不至於落得暗戀無果還賠上自己一生的慘境。
我光想想都覺得難以忍受,不由得問道:
“可是你拒絕她們求親的辦法有千萬種,又何必選擇自焚呢?”
如果自焚是爲了死亡的話,那也就罷了。
像他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每天像個鬼一樣的出沒,和以往富家公子哥的生活截然相反,難道他就不曾有過後悔嗎?
他笑了笑,說:
“我做了很多努力,與家族決裂,住在這間夏不避雨冬不擋風的茅草屋裏,變成一個什麼都不是的窮小子,可她們依然窮追不捨,我別無他法,既然她們喜歡的是我這張臉,那我就毀了它。”
毀臉也有很多的辦法,不一定非得自焚。
他又笑了:
“臉毀了之後,她們還來,我想着她們肯定饞我的身子,於是我就連同這身子一起毀掉了。”
狠!
真狠!
真爺們!
不光是他狠,我覺得那些大家閨秀們也真夠狠的,人家連臉都不要了,她們卻還垂涎人家的身子。
我嘆息一聲,問:
“那後來呢?後來還有人來嗎?”
他望了望那具乾屍,感慨道:
“還有。”
都這樣了還有人來,他到底是有多大的個人魅力啊。
捫心自問,如果是我,一個跟我沒有半點感情的男人變成了這副鬼樣子,我再喜歡他,也不能去強扭一個燒的面目全非的瓜啊。
這樣的瓜不但不能解渴,還很有可能會發苦發澀。
世上好瓜千千萬,又何必執着於這一裂棗歪瓜呢?
既然如此,我長嘆:
“我看現在的你一個人住在這兒,應該是沒什麼人來打擾了吧?所以你是用了什麼方式阻止她們的?”
他吐出兩個字:
“鬧鬼。”
好吧。
就他這副鬼樣子,都不需要額外請人幫忙,也不需要藉助其餘的刀具,光他這張臉,再提着一盞油燈,往那門口一站,別提人了,鬼都會被他給嚇跑。
不過他總算是如願以償了。
說不上來是爲什麼,我都替他鬆了口氣,但他卻說:
“後來求親的人沒了,那酒鬼老頭卻天天來討酒喝,不過也幸虧有他作伴,這漫長餘生,彷彿多了一點人世間的樂趣。”
所以我問:
“那你有後悔過嗎?”
他斬釘截鐵的搖頭:
“從未有過。”
我被他這股堅定給震撼到了。
這四個字要換成從姚遠這種人口中說出來,我指定不信,還會提出諸多質疑,可這四個字放在他身上,我卻覺得無比真誠。
一個優秀到即使一無所有,即便面目全非,卻仍然有女子心儀於他的男人,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出於他的坦誠,我被他感動到了,伸手去拿他手裏的木簪子:
“這是你送給她的吧?”
他苦笑着點頭:
“她活着的時候,我坐擁萬貫家財,卻沒有送她半點禮物,等她走了,我相送她點什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一無所有,於是我親手爲她打造了這支木簪子。”
這麼說來,空了根本沒見過這根木簪子。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並且立刻付諸實際的問道:
“你想不想親手爲她戴上這支簪子?”
他當場愣住,估計心裏在想你這個女人神經病吧。
我看了一眼變成乾屍的空了,急忙跟他解釋:
“我的意思是,你想不想親手把這支簪子戴在活着的空了頭上?”
橫豎空了留在這裏重新活過一遍,不如玩點大的,沒有情敵的人生,又怎能精彩刺激呢?
說不定在他的追求下,空了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愛那個癡情姑父,而是轉投這個男人的懷抱了呢?
而且我這瘋狂的舉動,一般人都會覺得我有病。
好在我遇到了一個比我病的更重的人,他對我說的話,完全相信。
這讓我不得不問他:
“你就不怕我騙你嗎?”
他向我坦白:“你們來之前,有人告訴我,會有人來給我一個圓夢的機會。”
我先問的是:
“你想圓什麼夢?”
他答:
“我這輩子唯一遺憾的,是不曾親口告訴她,我愛她,至死不渝的愛她。”
所以他是要親口表白。
原來,我走的每一步,都在那老傢伙的算計中。
既然不管怎麼做都逃不掉,不如成全他。
我們從墓室出來,我老公和姚遠都驚掉了下巴,姚遠得知我的想法,他捧着頭原地打轉,連聲嚷着:
“你瘋了你瘋了你真的瘋了,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
我不知道。
我沒有想過。
姚遠想說,但被我老公拉住了,我能感覺到他把原本想說的話吞了回去,換成了:
“你知不知道,她現在是有夫之婦,在這個年代,你想讓她一女二嫁嗎?”
那又如何?
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每個時代都有女性先鋒,她離開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人生,我覺得這種精神很可貴。
姚遠見我打定主意,他只能改變策略,問那個叫小鬼的男人:
“我知道你出身顯貴,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就算你能與她重見,你以何種面目見她?”
這未免太直白太過分了!
我以爲他會接受不了,但他接下來的一番話,讓我爲之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