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HP]親愛的呆毛 >第74章 滑溜溜的黑湖
    十一月的天氣非常寒冷,黑湖的水面被凍得像淬火的鋼板。冰面有點霧濛濛的,彷彿一幅巨大的印象派畫作,深深淺淺的青色、灰色、藍色在畫布上大片大片地渲染開,遠近交疊,有股能讓人屏息靜氣、長時間凝視的魔力。

    我站在湖面上,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

    “伊萊恩!”

    我猛一回頭。

    納威在湖邊的身影已經變成了一個遙遠而灰暗的輪廓,正大聲衝我喊:“怎麼了?你爲什麼不動了?冰面要裂了嗎?”

    “沒有沒有,剛纔走神了!”我朝他喊回去,“你再等等——”

    “還是回來吧!太危險了!”

    “只是滑而已!納威,你站在那裏不要動!別走過來!”

    這孩子要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覺得自己沒辦法跟他祖母交代。從納威平時的描述來看,他的祖母是位嚴肅又刻板的老太太——唉,亞伯上了年紀應該就會變成那樣吧。

    我搖搖頭撇開亂糟糟的念頭,盯住二十英尺外一小叢不起眼的墨綠色植物,有點發愁。

    那株草到底是不是冰霜麥冬?《千種神奇草藥與蕈類》裏,麥冬的標誌是中間或近末端膨大的紡錘形小塊根——隔得太遠,從這裏根本看不清楚。

    如果這陣子哈利不是忙着訓練就好了,那樣就能借他的光輪2000嗖一下飛過去——

    “伊萊恩!冰裂了嗎?”着急的喊聲又響起來。

    納威怎麼老擔心冰面會碎掉?

    “沒事沒事!我只是在想辦法!這麼厚的冰,把克拉布和高爾摞在一起都不會裂的——”

    既然擔心滑倒,那爲什麼不乾脆直接溜過去呢?

    我蹲下來,雙臂展開,繼續慢慢降低重心,直到在湖面上穩穩當當地坐下。屁股一接觸冰面,我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我早上應該穿三條褲子出門纔對——太涼了。兩三分鐘沒問題,時間要再長一點,屁股都會凍麻的。

    “你在幹什麼?”遠遠地聽見納威驚恐的聲音,“小心點!”

    我沒有答話,解開脖子上的猩紅色羊毛圍巾。本來裹得嚴嚴實實的脖子突然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裏,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趕緊把兩隻手背到身後,抓着圍巾開始打圈,雙手卷到圍巾裏。沒有戴手套,只能湊合着用圍巾了。

    手撐冰面,雙腿曲起,屁股往前使勁一蹭——

    刺溜——

    身子呼地一聲滑出去五六英尺。再一下。

    刺溜——

    “哇哈——納威你看!”我興奮地回頭衝他大喊,再次用力蹬了一腳,“你看你看!這麼滑特別快!”

    一小團墨綠色影子從身邊倏地掠過。

    “伊萊恩!你滑過去了!”

    “噢噢噢好,我再——溜回去——”我一扭正在失去知覺的屁股,朝反方向呼地滑去。

    就這麼來回調整了幾次,我總算停在了那棵草邊上。

    “短短的莖……禾葉狀叢生葉基……披針形苞片……”我一邊轉來轉去地打量它,一邊和印象中《千種》裏的描述作比較,“冰藍色球形果實……銀灰色短絨毛……”

    “怎麼樣——是不是冰霜麥冬?”納威在岸上大聲問道。

    “是!真的是!”我興高采烈地喊起來,“你等一下——”

    我掙扎着站起來,扯下包裹着雙手的圍巾,兩腿叉開,彎腰朝那株麥冬探過身去,右手虎口對準植株,貼着冰面掐住莖的底端,握緊,用力往上拔。

    它根扎得非常結實,像焊在鋼板上的鐵條一樣韌。普通的麥冬在夏天開花,八月份左右就會結出黑藍色的果子,但冰霜麥冬可不常見——它們喜歡萌發在河邊、湖畔、井沿這些潮溼的地方,花期在初冬,結的漿果顏色非常酷,灰撲撲的藍色中帶一點金屬光澤。作爲藥材,冰霜麥冬算得上稀有,經常被用於製作解暑或者消除炎症的魔藥。

    納威和我本來只是打算在黑湖邊上採幾株蛇莓——它們恰好剛過果期,原本鮮紅髮亮的果子皺縮成深褐色的一團,可以很方便地剖出種子來——沒想到,湖面上居然長着孤零零一叢草。

    把《千種》背得差不多和字母表一樣熟悉的納威很快就判斷出,在這種生長條件下,依舊長勢喜人的,估計是冰霜麥冬。

    “伊萊恩!別那樣拽它,冰會塌掉的!”納威在岸邊好像焦急得快跳起來了,“回來吧!”

    屁股正在恢復知覺,雙手卻被堅韌的麥冬莖稈勒得開始發麻。

    我放鬆手臂,吐了一口氣,看着那團白霧在空氣中消散。

    身上已經出了薄薄一層汗。真沒想到,小小一株草居然這麼難拔。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假如我能使出火焰魔法,在它旁邊畫個圈,就能把一整株麥冬都挖出來了;假如手頭有把刀,我也可以譁一聲割斷它的莖和葉——但我既不會火焰魔法,也沒有帶刀,我只能停下來。

    “我們知道它長在這裏就夠了——以後還可以再來找的呀!”岸上一直惴惴不安的納威好像打定了主意,要我放棄生拉硬拽的念頭,喊得更大聲了,“黑湖還會凍很久的!”

    我不服氣地杵在原地,又思索了半分鐘。

    如果我非要把它拔起來呢?就算拔不斷莖,連着根一起刨出來也行呀——不對,這株麥冬的根在湖裏扎得太深,萬一真的被拉上來,這一小片冰面肯定會碎掉——

    “好吧,你說得對。”我拍了拍手,重新把圍巾裹在雙手上,咚地坐下,一扭一扭往岸邊滑。

    “背對着我,”靠近湖畔的時候,納威彎下腰對我說,“好的——手別動——”

    上臂被一雙手穩穩抓住。

    “嗨呀!”

    我整個人被一把拽了起來。

    “謝謝你。”我依舊背對着他,由他解開包着手的圍巾,“哦,你真是太細心了,納威,我剛纔是直接扒拉下來的——要不是擔心會被勒得透不過氣,我很可能會從脖子上一把扯掉——”

    手上的束縛終於解除了。我轉過身,搭住他伸來的手臂爬上湖岸。

    “行了,我們回去吧。”納威邊走邊說,圓臉蛋被凍得紅撲撲的,“下午第一堂是草藥課嗎?”

    “是啊,我們寶貴的午休時光都耗在那棵拔不動的冰霜麥冬上了。”不管怎麼說,費了好一會兒卻什麼也沒采到,總歸有點讓人失望,“本來可以拿去給斯普勞特教授看看的……”

    “今天沒有拔起來,一兩個星期之後說不定會長出一大叢呢,”納威寬慰道,“你記得嗎,冰霜麥冬的繁殖方式比較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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