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月回頭:“......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去見他,我自己去就行。”

    “不......二小姐,”廣左猶豫一下:“屬下只是覺得,您現在與辛川、以及他背後的家族,不適宜直面對上......”

    “如果我怕,當初就不會選擇這條路了!”

    席月冷然回答,腳步不停:

    “軍餉糧草,關係到前線戰士的福祉生存,關係到百姓的安居樂業;商人可以通過正當手段掙錢,但用這種愚蠢、殺雞取卵,只圖自身牟利的手段,罪不容誅!”

    廣左皺眉,旋即舒展開,微微一嘆:“二小姐,您不知道:大人這些年,很多事不是不知道。只是,爲了顧全大局,他睜隻眼、閉隻眼。”

    “扣你半個月月俸!”

    席月突然咬牙。

    “......”廣左一陣懵逼:“二小姐?”

    席月停住腳,霍地轉身面對他,眼睛狠狠瞪住他:

    “這是你、第二次、試探我!廣左,我的容忍度是有限的:有什麼話,你可以直截了當跟我說;父親想讓我做什麼,你也可以,直接告訴我!”

    “但是!請不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旁敲擊側,試探我的態度!”

    “如果你真地是覺得,我現在不適宜成爲父親手中的刀,替他肅清他不好出面處理的辛氏一族,你就沒必要告訴我:糧草有問題這一件事!”

    席月揚起臉,望着天空,努力憋回目中的潮意:“我......好不容易跳出後宅,擺脫可笑的內鬥,完全不想,再被誰用另一層枷鎖層層套住。”

    “二小姐!”

    廣左單膝着地,跪下去:“屬下......屬下只是......”

    席月眼神漠然,掠過他頭頂:“再有第三次,你就回他身邊去。我的容忍——不是你們步步緊逼的理由!“

    “屬下明白了!”廣左深深低頭:“還望二小姐......再給屬下最後一次機會!”

    “......起來吧。”

    席月眼神複雜地瞧他一眼,回身繼續走。廣左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對於辛川,父親的底線是什麼?”

    廣左遲疑小會:“不死就行。”

    席月嘴角浮起一絲譏誚地笑意:“這麼多年他都忍下來了,爲什麼現在忍不住了?是因爲......吳家真正成了他的靠山嗎?”

    “不......”

    廣左擡頭看着她的背影:“是因爲......二小姐!二小姐的存在,也許會攪渾池城一灘渾水,重置上層格局。”

    反正都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了,廣左索性全坦白了:

    “二小姐行事直率,敢作敢爲,不顧忌後果,能如大人願達成某些目的固然是好;達不成,席家最多損失位庶小姐,也沒什麼大差別。”

    “我大哥......知道這些事嗎?”席月指甲緊緊掐進手心。

    “大公子不知道。”

    廣左看着她鬆懈下的肩:“這些,其實大人也沒有明白表示過,只是屬下,根據各種命令、情況,推測出來的。”

    “你倒真正是個人才......”

    席月自嘲地一哂:“是席家、誤了你!”

    兩人言談間已走到前院,席月大步跨進門去,廣左想說什麼,見四下侍立的軍士,又吞了回去。

    “二小姐,你來得正好!”

    聞訊的蘇蒲一身官服,迎出門來,未語先笑:“卑職正要着人去請二小姐呢,沒想到二小姐先到了。這兩日,休息得可好?”

    席月含笑:“很好。蘇大人,謝謝你的用心招待了。”

    蘇蒲帶她走進大廳,席月正待說什麼,猛然見到辛川赫然在座,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二小姐——”

    辛川半星起身的意思也沒有,就那麼大咧咧靠在椅子上擺擺手:

    “聽說你戰場下來不適宜,吐得很厲害......這可不行那!身爲主將,連小兵都不如,丟人現眼,怎麼服衆呢?表舅父覺得你呀——還是趁早迴歸後宅,繡繡花,練練字,多好啊你說是不是?!”

    廳裏之前還算融洽的氣氛瞬間凍結,廣左按住劍柄,冷凝地目光射向他。

    席月冷笑,走到他跟前,辛川挑釁地看向她。

    席月突然一腳,踹在辛川坐着的椅子上,哐——嘩啦一聲!

    辛川連椅子帶人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上,椅子碎成渣,人摔成片。猝不及防,一羣跟隨辛川的親兵,搶救都來不及!

    好不容易把辛川從一堆瓦礫中拔出來,辛川扶着腰慘嚎不已,狂亂怒吼:

    “你這死丫頭瘋了?我是你表舅父——你這忤逆野蠻的小賤人,連你長輩你也敢打?!”

    席月活動下手腕,踏前一步,嚇得一羣親兵架住辛川,往後猛退了幾步。席月嗤地一聲笑:

    “你是席燕的表舅父吧?我一個庶女,可不敢高攀你這門親!”

    “說我不如小兵,丟人現眼?那也比某些人貪生怕死,偷樑換柱,將別人推出去當炮灰、誘餌,自己猥瑣獨佔大功好啊!”

    辛川臉紅一陣白一陣:

    “上兵伐謀,豈不聞兵法‘虛虛實實’之論?只要糧草能順利運到小巖城,結果就是好的。”

    “你一不學無術、只有兩分蠻力的野丫頭,事先跟你說了又有何用?反倒壞了大事!”

    “辛萬戶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地......”

    席月拍拍手:“那、想必千石糧草,以次充好,以黴爛替代正品,也是虛虛實實,有意混淆敵人耳目了?“

    “什麼?!”

    蘇蒲在旁,大喫一驚:“二小姐,你說的、是此次方運到我這的千石糧草嗎?“

    辛川面色劇變,兇狠地眼神瞪住席月:“胡說八道什麼?!死丫頭!飯可以亂喫,話不能亂說——”

    蘇蒲一雙藍眼,積聚風暴,轉爲深黑:“辛萬戶!二小姐說的......可是真的?”

    辛川不屑地瞟了瞟他:“千石糧草,各地收購而來,裏面有些瑕疵,多正常!歷年歷代官府,都是如此交接的,蘇大人新官上任,需要學着的東西可多了!”

    蘇蒲臉泛青氣,對身邊親兵做個手勢:“吩咐官倉守軍,把前日入庫的糧草,全部重新徹查一遍!”

    那親兵趕緊飛奔出廳。

    辛川一臉無所謂:“你們愛折騰,盡情折騰吧——反正這一千石糧草,已經運到,本將要回池城交差去了!”

    揉揉腰,拂袖待去,蘇蒲沉聲道:“辛萬戶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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