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薇滿頭大汗，視線逐漸適應黑暗，她撩起眼皮，注視着躺在她身側的男人。
大約是喝了酒的緣故，他呼吸有些沉，並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她動了一下，發現那種束縛感已經消失，應該是他趁她睡着，把裹在她身上的被子抽走了。
她掀開被子，從另一側下牀，摸黑離開臥室。
一場夢耗費了她的精力，她後背全是冷汗，她去客衛裏洗了把臉，靠在大理石臺前發了一會兒愣。
這些年，她夢到不少版本那天發生的事。
其實她早已經記不清那天他說了什麼，只記得他冷峻的面容上滿是厭惡與不耐煩，以及那份砸在她臉上的離婚協議。
圓房之後，迴應她的不是一個熱情的擁抱，而是一份令她心冷齒寒的離婚協議書，就這一點，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她站得雙腿發麻，轉身去了廚房，夢裏的大悲大慟讓她口乾舌燥。
她倒了杯開水，站在窗邊慢慢喝着。
夜風灌進來，她在風口上哆嗦了一陣，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就像她永無消停的夢境。
她怎能不恨他？
宋薇薇沒再回主臥室，在客廳裏坐着，等天邊泛起魚肚白，她才起身離開。
凌晨六點的天空灰濛濛的，四周很安靜，偶爾能聽到車子碾過馬路的聲音，引擎聲很快又遠去。
宋薇薇走出世紀名苑，她沿着馬路往朗基國際走。
街道兩側空蕩蕩的，偶爾有行人經過，也是行色匆匆，宋薇薇頭上戴着兜帽，在這灰暗的清晨，形跡着實可疑。
路邊穿着環衛工人衣服的中年人頻頻看向她，似乎生怕她突然從兜裏掏出一把刀來，讓他把身上的錢都交出來。
早餐鋪子已經開了門，滾滾熱氣飄散出來，混着食物的香味兒，勾得行人食指大動。
宋薇薇去早餐鋪子裏買了四份早餐，拎着拐進了小區。
早上的空氣有點冷，等她按指紋時，才發現手指都冷得僵掉了，她只好輸入密碼，開門進去。
“回來了。”
客廳沙發上忽然坐起來一道人影，轉過頭來看着她。
宋薇薇摘下黑框眼鏡，換了拖鞋走進去，看着宋鈺珩佈滿血絲的眼珠，她說：“哥，你又沒睡？”
“失眠，老毛病了，你買了什麼？”
宋鈺珩趿着拖鞋走過來，他穿着一件奶油色的針織衫，下面是同色系的休閒褲，俊美無雙。
“我哥這麼帥，不知道以後會便宜哪個小妖精。”宋薇薇俏皮的感嘆了一句。
直到此刻，清早被噩夢驚醒的餘悸似乎才從她心裏徹底消失，她冷淡的眉眼也柔和了幾分。
宋鈺珩接過早餐，“去叫晨晨起牀喫飯，我去把早餐盛出來。”
“嗯。”
宋薇薇走進兒童房，兒子清淺的呼吸聲傳來，她在牀邊坐下。
昨晚她回來後，因爲賀蘭舟的到來，她沒來得及和宋晨晨談話，今天出門前，她無論如何也要和他談談。
她對着牀頭的精靈說：“小度小度，請把窗簾打開。”
“收到，主人！”
宋薇薇傾身過去，手指捏了捏小傢伙優越的鼻樑，“小懶蟲，起牀了。”
宋晨晨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模樣十分可愛，然後翻了個身，拿屁股對着她。
宋薇薇哭笑不得，只很明顯將他抱進懷裏，換了地方，小傢伙才睜開眼睛，看見她，他軟軟地喚道：“媽咪，早安！”
“早安，昨晚睡得好嗎？”
宋晨晨往她懷裏鑽了鑽，嗅着那股熟悉的奶香味，還有一股淡淡的雪松氣息，他脫口而出，“媽咪，你身上有爸爸的味道。”
宋薇薇身體一僵。
宋晨晨那麼敏感的小孩，頓時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他一下子坐直身體，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害怕得瞌睡蟲都跑光了。
宋薇薇看着他臉色刷一下白了，她心裏又軟了幾分。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宋晨晨從她腿上爬下去，乖乖站好，腦子裏飛速運轉，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怕答不好，就會傷了她的心。
“我…我……”
他急得快哭了，又不敢撲過去耍賴，站在原地緊咬着下脣，不願意把舅舅供出來。
宋薇薇臉色嚴肅了幾分，“晨晨？”
宋晨晨受不住，“哇”一聲大哭起來。
宋鈺珩在外面聽到孩子的哭聲，他連忙放下碗，快步走過來，敲門進去。
看見宋晨晨光着腳站在地毯上，腳趾慌張的快要在地毯上抓出個小公園來，他下意識把孩子擋在身後，“怎麼了這是？”
宋薇薇傾身，將宋晨晨自他身後扯出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準哭，說話！”
宋晨晨嘴巴癟了一下，“我、我自己、己猜到的、的……”
短短兩句話，宋鈺珩已經猜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雙手搭在宋晨晨肩上，說：“是我告訴他的。”
宋薇薇皺起眉頭看向他，“哥，晨晨不需要知道他是誰。”
“宋宋，你冷靜點，”宋鈺珩把直往他腿邊蹭的孩子給按住，“你嚇到他了，而且他有知情權。”
宋薇薇騰一下站起來，她比宋鈺珩矮了一個頭，但氣勢絲毫不減，“我說過，不要告訴他，等事情一了，我們和他就再沒有關係了。”
“宋宋！”宋鈺珩聲音嚴厲，他微微彎下腰，將晨晨的身體扳過去面對他，“晨晨，你先出去洗漱，我和你媽媽談談。”
宋晨晨眼眶通紅，臉上還掛着淚珠，他看了看宋鈺珩，又看了看媽咪，穿上拖鞋出去了。
沒有宋晨晨在，氣氛更加劍拔弩張。
“我不能理解，你爲什麼要告訴他，哥，難道你還希望他們父子相認？”宋薇薇神情冷冰，語氣更是咄咄逼人。
宋鈺珩試圖安撫她，“宋宋，他還是個孩子，哪怕他心智早熟，依然對父親充滿憧憬，我們不能強求一個孩子不去思念他的父親。”
“所以，你就要讓我冒着他有可能被厲柏寒搶走的危險，讓他們父子繼續接觸下去？”宋薇薇眼神凌厲，“哥，你不是在幫他，你是在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