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什麼？我有什麼好哭的，厲總你高高在上，可以隨便玩弄別人的心意別人的人生，主宰別人的生命，像我們這種普通人，在你眼裏尚且連螻蟻都比不上，你會在意誰哭？”
厲柏寒站在車旁，秋風自四面八方撩過來，吹亂了他的額發。
他聽着那邊女人含恨的聲音，一時有些恍然，但更多的卻是茫然與不解，“宋唯一，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了？”
“你希望我發生什麼事？”宋薇薇冷笑，“我告訴你，我好得很，我現在開心得很！”
說完，她惡狠狠地掛了電話，智能機不能摳電池解氣，她直接關了機。
發泄了一通，她的心情並不暢快，還是很難受很壓抑，爲什麼世界對她這麼殘忍？她甚至想毀滅世界。
厲柏寒聽到電話裏傳來忙音，宋唯一居然在罵完他之後，膽大包天地掛了他的電話。
他到底怎麼得罪她了？
周正看着他迷茫的神情，忍不住問道：“厲總，宋祕書怎麼了？”
“我怎麼知道她怎麼了？”厲柏寒重新撥打她的電話，那端卻傳來客服冷冰冰的聲音，他又試了一次，還是一樣的結果。
“她吃錯藥了吧。”厲柏寒只覺得莫名其妙，隨即又想起宋晨晨受傷的事，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去朗基國際看看。”
也許是宋晨晨受傷回去，孩子家長責備了她，她才心情不好衝他發脾氣。
只是脾氣未免大了點！
厲柏寒坐進車裏，周正一腳油門，車子駛出厲宅，飛快朝朗基國際駛去。
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朗基國際外面，厲柏寒推開車門下車，筆直的大長腿邁得很快，眨眼便消失在小區門口。
周正趴在方向盤上，對坐在副駕駛的江淮努了努嘴，“你看看，咱們老闆像不像春心萌動的傻小子？”
江淮拿着手機玩消消樂，抽空瞥了他一眼，“讓他知道你在背後說他是傻小子，你的年終獎沒了。”
周正搖頭晃腦，“除非你錄了音，否則他永遠不會知道。”
“那不巧，我剛纔錄了音，回頭就放給咱們老闆聽。”
周正：“……”
他把座椅往下放，雙手枕在腦後，盯着車窗外碧藍的天空，與江淮閒扯，“話說還是宋祕書手段厲害，來上班不到兩個月，居然就把厲總迷得團團轉。”
江淮：“你也不看她長了一張什麼臉。”
“你說像前老闆娘？”周正歪頭看着他，“我進公司晚一年，真沒見過老闆娘，照片倒是看到過，她倆像又不像。”
“怎麼說？”江淮問。
周正坐直身體，一條腿盤在座椅上，“其實我覺得宋祕書看起來陰鬱厭世，現在的小姑娘誰不是沒心沒肺嘻嘻哈哈，但是你看她從來沒笑過，就跟所有人都欠了她八百億。”
江淮：“厲總也不常笑，也是一張討債臉。”
周正頓時樂了，想了想，他又嘆氣，“我那天特意觀察了一下宋祕書，她雖然長着一張討債臉，但是一點也不讓人討厭，反而總覺得她很憂鬱很脆弱，不由自主就想保護她。你沒看祕書室裏那幾個職場老將，現在都快成她的忠實擁簇者了。”
周正長嘆道：“所以我才說宋祕書厲害啊。”
厲柏寒再度給宋薇薇打電話，還是關機，他只好上樓去找她。
他之前來過，這次上去簡直輕車熟路，走出電梯，他停在公寓前，擡手按響門鈴。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好久，都沒有人來應門，厲柏寒不由得皺眉，難道她不在家？
過了一會兒，他走到對門去敲宋晨晨家的門，依然沒人前來應門，兩家都沒人，那人去哪裏了？
*
醫院裏，宋薇薇把帶來的行李分門別類的整理好，她坐在牀邊，拿着一本詩集慢慢翻着。
她恰好看到世人以痛吻我，我報之以歌！
她心說都是狗屁，世人以痛吻我，她就要世人加倍痛苦，如此她心裏纔會平衡纔會痛快。
合上了書，她偏頭看着宋晨晨，他的皮膚很白，幾乎能看到皮膚下埋着的淡青色血管。
他那麼脆弱，她卻粗心大意，沒能好好保護他。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所承受的病痛都盡數過到她身上，痛也好難受也好，都由她來承擔。
宋晨晨眼皮動了動，緊接着慢慢睜開，睡前哭過，他眼睛裏拉滿了血絲，他眨了眨眼睛，看到坐在牀邊的宋薇薇，啞聲喚她，“媽咪，我餓了。”
宋薇薇傾身將他扶起來，“好，我們喫飯。”
醒來的宋晨晨特別乖，把宋薇薇準備的營養餐全喫光了，他不再鬧着不住院，安靜地翻着繪本。
宋薇薇收拾好碗筷回來，她坐在牀邊，輕聲問他，“晨晨，你怕嗎？”
宋晨晨搖頭，又慢慢點了點頭，“我怕，媽咪，但是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我死了，你會很孤單。”
眼淚一剎那涌上來，宋薇薇卻沒有呵斥他，他們都知道死亡代表什麼，所以從來不迴避這個問題。
哪怕宋晨晨還不到六歲。
“不會死，”宋薇薇哽咽道，“媽咪會傾盡所有來救你，晨晨，我們要勇敢，生病不可怕，死也不可怕，但是媽咪沒了晨晨，媽咪也活不下去。”
宋晨晨眼中閃爍着淚光，看見宋薇薇再度落淚，他特別堅強地把眼淚逼退回去，擡手輕輕擦她的眼淚，“我會乖乖接受治療，媽咪，你也要答應我，不要再爲我掉眼淚了。”
宋薇薇捧着他的手覆在臉上，她親了親他的手腕，啞聲說：“好，我也不哭了，我們都要堅強勇敢。”
“嗯！”宋晨晨用力點頭，然後衝宋薇薇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笑得眉眼彎彎，哪怕眼中帶着憂慮與彷徨，笑容也很治癒。
厲柏寒聯繫不上宋薇薇，左右兩邊家裏都沒人，他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回來，他只好走向電梯。
他剛要伸手按下行鍵，電梯“叮”一聲開啓，電梯裏走出一個面容清俊的男人，兩人擦肩而過。
厲柏寒側了側身，看見那男人走到宋唯一家門口，熟練地擡手按了指紋，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