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母的話讓她感到溫暖又悲傷。
可她不能表現出異樣，厲柏寒和妙依人都在旁邊看着，她用力穩住呼吸，聲線還是泄露出一絲顫音。
“夫人，我是宋唯一，厲總的祕書。”
厲母眨了眨眼睛，再看眼前這個疏離冷淡的姑娘，頓覺悵然若失，“是宋祕書啊，不好意思啊，剛纔我把你認成我那福薄的兒媳婦了。”
宋薇薇垂下眼瞼，“沒關係的，夫人。”
厲母還是握住她的手沒放，雖然這麼一看，她與宋薇薇在氣質上天差地別，但是她總覺得熟悉。
“誒，你真的太像我兒媳婦了，以後有機會讓柏寒帶你來家裏玩，老爺子看見你應該會特別開心。”厲母溫柔道。
妙依人站在旁邊，看見厲母像拉着親閨女似的握着宋祕書的手不放，她心裏如被萬蟻啃噬般難受。
爲什麼？
宋薇薇是鄉下村姑，剛到厲家的時候土裏土氣的，與厲家這樣的高門大戶格格不入，總是鬧一些洋笑話。
可是厲家的人從一開始就很接納她，哪怕厲母這樣的大家閨秀，都沒有嫌棄她的出身，特別願意親近她。
而她出生在城市裏，從小就接受豪門教育，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名門世家的象徵，卻得不到他們的重視。
如今，就是一個長得像宋薇薇的祕書，都能讓厲母如此親近，而她爲了讓厲母喜歡她，花了整整六年時間。
爲什麼有些人得到的如此容易，而她費盡心機也無門而入？
宋薇薇感覺到妙依人充滿怨恨的目光，她撩起眼皮瞥向她，果然看她抿直的嘴角微微抽動，她勾了勾脣，“謝謝夫人的邀請，只要厲總願意帶我去，我一定去拜訪您們。”
妙依人猛地攥緊了拳頭，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
賤人，你還真敢答應！
“嘶，依人，你掐我幹什麼？”厲母喫痛，垂頭看着妙依人挽着她的手正掐着她的胳膊，眼中滿是莫名其妙。
妙依人嚇得連忙鬆了手，懊惱道：“伯母，對不起，我剛想事走神了，有沒有掐痛啊，真的對不起。”
厲母看了她幾眼，倒也沒有說她什麼。
厲柏寒的目光掠過妙依人，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他把宋薇薇拽回身邊，道：“媽，我們餐會要遲到了，先走一步。”
“行，知道你忙，那你去，讓宋祕書陪我們轉轉。”厲母對宋薇薇很感興趣，這孩子不卑不亢，也不像厲柏寒以前的祕書，見到她總是殷勤得讓她不舒服。
厲柏寒眯了眯眼睛，眸光垂落在宋薇薇身上，“你要跟我去餐會，還是和我媽他們去轉轉？”
宋薇薇對上他幽深的目光，頭皮一陣發麻，“自然是跟你去，夫人，我還在加班，就讓妙小姐陪您好嗎？”
厲母惋惜，但是想到妙依人剛纔掐她那一下，她也沒再堅持，等他們離開後，她才道：“我記得以前都是江淮和周正陪柏寒去餐會，現在怎麼讓祕書陪了？”
妙依人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心裏很不是滋味，“可能江淮和周正有事，伯母，我們走吧。”
厲母邊往前走邊看她，“依人，你和柏寒是不是吵架了，剛纔我看他連看都沒看你一眼。”
妙依人扎心了。
其實厲柏寒什麼時候看過她，她陪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她胖了瘦了生病了，他都不知道。
他不關心她，如果有一天她不再出現在他面前，他也不會覺得身邊少了一個人打轉而寂寞。
他就是這麼冷酷無情。
偏偏她喜歡他，放不下他，就註定了這輩子求而不得。
“伯母，您在他面前，他眼中就只有您了，哪裏看得到我呀？”妙依人強忍着不舒服，放軟聲音撒嬌道。
厲母被她哄得心花怒放，也不覺得這話哪裏有問題，“那當然，我是他媽。”
不過細想一下，剛纔厲柏寒也沒有看她，而是時不時看宋祕書，就像宋祕書臉上長了一朵花。
妙依人忍不住回頭望去，只見厲柏寒和宋唯一的背影消失在長廊拐角，她紅脣緊抿，周身籠罩着一層低氣壓。
*
今天的餐會是由康泰集團的李總牽頭，四十歲的油膩中年人花樣很多，還特別喜歡酒桌文化。
他勸不動厲柏寒的酒，就對宋薇薇下手。
那天他的祕書給宋薇薇送紅包，被當場拒收，李總覺得非常沒面子。今天又看見厲柏寒帶宋薇薇過來，他心中便想給她個下馬威，免得她忘了自己是誰。
他端着酒杯過來，“厲總，這杯酒敬我們合作愉快，你可要賞個臉啊。”
“成，厲總不喝酒業內人都知道，但是這杯酒得喝，不如讓宋祕書代勞，宋祕書，你不爲你老闆分憂？”李總看着宋薇薇，覺得這丫頭就是清高，給臉不要臉的類型。
宋薇薇算是看出來了，李總有意針對她，她站起來，端起酒杯道：“李總，厲總不喝酒，這杯我代他喝。”
“還是宋祕書爽快，來，幹了。”李總和她碰了下杯，宋薇薇仰頭一口悶了，烈酒辛辣嗆喉，她忍不住咳了兩聲。
其他人紛紛叫好。
只有厲柏寒看得直皺眉，宋唯一擋酒的姿勢分外熟練，她以前在江城也這樣替別的男人擋過酒嗎？
李總喝了杯中酒，他說：“宋祕書好酒量，來來來，我們接着喝。”
宋薇薇看着李總往她杯子裏倒酒，然後又給自己的酒杯斟滿，她瞥了一眼酒瓶上標示的度數，她心裏明白李總想灌翻她。
一桌人都興奮地看着他們，還有人起鬨，“厲總，你找到一個好祕書啊，喝酒爽快，來，繼續喝繼續喝。”
“既然李總想和我喝酒，杯子這麼小，肯定喝不痛快，那我們換大杯的，也省得一杯一杯的倒，多不帶勁。”宋薇薇卻放下酒杯，朝侍立在一旁的服務生招了招手，吩咐她拿兩個盛冰啤的杯子過來。
一桌人除了厲柏寒都喝得微醺，一聽宋薇薇要換大杯的，紛紛拍掌叫好，個個興奮不已。
厲柏寒眉心皺得快打結，他盯着燈光下的宋祕書，目光沉沉。
很快，服務生送來杯子，宋薇薇道了聲謝，接過杯子放在桌子上，她拿走李總手上的酒瓶，往杯子裏倒。
水晶杯子的容量至少能裝800毫升白酒，宋薇薇眼睛也不眨的往杯子裏盛酒，很快盛滿一杯，她又往第二個杯子裏倒。
酒瓶倒空了，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連忙把剩下的酒遞給她，直到她把兩個杯子都裝滿。
李總看着宋薇薇端起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他，他臉都綠了，他萬萬沒想到宋薇薇敢這麼玩。
“李總，我們厲總不喝酒，不能讓您盡興，今天我陪您喝個痛快，請吧。”宋薇薇神色平靜。
李總心裏發怵，他不知道宋薇薇的酒量，但是看她端着800毫升白酒絲毫不慌，就說明她酒量非常好。
他戰戰兢兢的接過酒杯，“宋祕書，這……”
“您該不是怕了吧，李總，各位，給李總來點掌聲，我相信李總你是真男人，一杯白酒算什麼？”宋薇薇擡了擡手，示意衆人給李總鼓掌。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此時的她顧盼生輝，眉眼間那抹狡黠讓她看起來像一隻算計人的小狐狸。
厲柏寒眉角抽了抽。
真男人？
敲！
她說誰是真男人？
李總騎虎難下，臉色難看到極點，他這時候纔回過味來，他被這個女人算計了。他原想收拾她，沒想到反被她搞得下不來臺。
局面僵持不下，衆人還在鼓掌起鬨，李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目光陰沉地盯着宋薇薇，“行，我們一起喝。”
“李總，請。”宋薇薇與他碰了一下，兩人同時喝。
厲柏寒原以爲她是想以進爲退，激李總退縮，因此一直沒有出聲制止，此時見兩人大口大口的吞嚥酒液，他起身要制止她。
宋薇薇似乎早料到厲柏寒會制止，她直勾勾地盯着他，衝他緩慢的搖了下頭，告訴他自己有分寸。
厲柏寒抿緊了脣。
隨着杯子裏的酒液越來越少，包廂裏起鬨聲越來越大，有人拍着桌子大喊：“李總威武，宋祕書威武。”
李總喝了二分之一，就實在撐不下去了，白酒割喉，落入胃中燒得他難受得想吐，他不想再繼續喝下去，可是其他人一直在起鬨。
他只得硬着頭皮繼續喝，又喝了三分之一，他就吐了。
宋薇薇喝酒的速度不快，與李總的狼吞虎嚥相比，她甚至稱得上賞心悅目，就好像她喝的不是酒，而是咖啡。
旁邊的動靜並沒有影響她，李總喝吐了也沒有影響她，她不緊不慢把一紮白酒喝完，包廂裏突然安靜了。
宋薇薇神色平靜，她的目光掃視過衆人，最後落在癱坐在椅子上的李總身上，聲音不高不低，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清。
“厲總不喜歡喝酒，我也不喜歡，麻煩各位告知未到場的合作商，以後再要勸我們酒，用這種杯子，我奉陪！”
說完，她把手中的啤酒杯重重扣在餐桌上，那動作帥氣又霸道，簡直A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