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母看着他的表情十分一言難盡，她很少來老大的公寓，不知道他一個人住，居然都住出了臆想症。
“您怎麼來了？”
厲柏寒拎着兩包東西進去，厲母站在原地盯着他袋子裏的蔬菜水果，就這兩大袋份量看着也不像一個人喫。
“你菜都給我買好了，不是知道我要來？”厲母跟着他轉進廚房，廚房裏光潔如新，不過竈臺和她上次來時不一樣，這次顯然多了使用的痕跡。
厲柏寒把菜擱在流理臺上，回頭對上厲母打量的目光，他轉出廚房，這才發現客廳裏多了幾盆鶴望蘭。
他下意識往臥室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有意識的擋住厲母的目光，“媽，您以後要來提前給我打個電話。”
“怎麼，”厲母擰眉瞪他，“我來你這兒還要給你報備，你家裏藏人了？”
厲柏寒被戳中軟肋，他的視線立即滑開，“我藏什麼人？”
知子莫若母，厲母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有貓膩，她剛纔開門進來，一眼就看到客廳裏多了幾盆綠植。
以往這個家裏總是冷冷清清的，多了幾分綠植，這個家似乎也多了生氣。
“沒藏人你心虛什麼？”厲母往客廳裏走去，“你那菜也不是買給我喫的吧，行了，我也不缺你這兩口喫的。”
厲柏寒跟着厲母走進客廳，厲母彎腰拿起一個名帖，“你爺爺生日宴的請帖，我給你送過來，你看看你還要邀請哪些人。”
厲老爺子每年都要舉辦生日宴，這是固定流程，厲柏寒接過名帖，“今年和去年應該沒差。”
“嗯，到時候把宋祕書帶上吧。”厲母拎起鉑金包，“我這兩天老是夢到薇薇，想起這孩子福薄命短，我就難受。”
厲柏寒薄脣微抿，“媽。”
厲母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斯人已逝，我也不鬧你心煩了，反正你記得把宋祕書帶上。”
厲柏寒應了一聲，跟着厲母往玄關處走去，等厲母換好鞋子，他也沒有留她吃了晚飯再走。
厲母站在玄關處，等着兒子留她喫晚飯，等了半晌等了個寂寞，她一臉辛酸，“兒大不由娘，連飯都不留我喫。”
厲柏寒：“……”
他臥室裏有人，哪敢讓母親看見，他自然是希望母親趕緊走，以免節外生枝。
門輕輕帶上，厲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厲柏寒在玄關處站了一秒，立即轉身快步往臥室裏走去，宋唯一肯定聽到家裏有人來了，躲着不敢出來。
他快步走到臥室門口，擡手按住門把手往下一壓，門開了，裏面窗簾拉開，五光十色的霓虹自落地窗外照射進來。
臥室裏光線並不暗，隨着他的到來，智能溫控感應到他的氣息，燈光齊刷刷的亮起來，照得臥室裏亮如白晝。
他的目光掃向大牀，被子平平整整沒有一絲褶皺，本該躺在這裏的人早已人去牀空。
他的心重重往下一墜。
她走了。
厲柏寒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感覺，就是覺得不是滋味。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走出臥室。
*
酒吧二樓的包廂裏，霍庭霜叼着煙坐在靠窗的位置，燈光打在他側臉上，男人英挺的輪廓分明。
他吐出一口煙霧，盯着興致缺缺的厲柏寒，“不是你請我喝酒，怎麼自己卻喝起礦泉水？”
厲柏寒身上的白襯衣解開了兩顆鈕釦，精緻的鎖骨若隱若現，男色誘人，他喝着礦泉水，水珠從脣角逸出，滑過喉結，洇沒在衣領裏。
坐在霍庭霜對面的喬少爺靠了一聲，“厲大，你沒事跑我們跟前賣弄什麼男色，我們可都筆直筆直的。”
厲柏寒淡淡挑眉，“你說我不帥嗎，沒錢嗎，沒魅力嗎？”
面對他的靈魂三問，喬少爺的心情簡直一言難盡，“你帥，你有錢，你很有魅力，不過你在我們面前發什麼情，我們又不好你這口。”
“既然我帥我有錢我有魅力，爲什麼她一點也不動心？”厲柏寒相信自己的魅力，但是接連在宋唯一那裏踢了鐵板，他就想不通爲什麼。
另外兩人注意力都在後半句話上，異口同聲問：“她是誰？”
厲柏寒哽住，目光掃過兩位損友，立即閉了嘴。剛纔看見臥室裏沒有宋唯一的身影，他一個人待在偌大的客廳裏，忽然覺得家裏空蕩蕩的難以忍受。
他需要把自己置身一個熱鬧的地方，纔不會被心裏不斷涌上來的孤寂吞噬。
“喝你的酒。”厲柏寒冷冷道。
霍庭霜瞥了他一眼，“是上次你帶去遊樂場的那位？”
厲柏寒不吭聲。
喬少爺看兩人都知情，就他一個人被排斥在外，他努力合羣，“那位是誰，霍大，你說說，厲大到底看上了誰這麼不給他面子？”
霍庭霜心裏已然明白厲柏寒動了心，否則不會三緘其口，可那位宋祕書他瞧着卻未必喜歡厲柏寒。
“喂，你倆別眉來眼去，庭霜，快跟我說說，厲大喜歡的人漂亮不漂亮？”喬少爺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着。
霍庭霜回憶宋唯一的長相，不能算是漂亮，只能是……“長得很特別，不是那種扔進人羣裏就找不到的。”
喬少爺：“……”
“柏寒，你要是喜歡就放手去追，這世上還有你追不到的女人嗎？”喬少爺吊兒郎當的，“實在不行就來請教請教我。”
“你說誰不行？”厲柏寒挑眉冷嗤。
喬少爺頓覺脊背發涼，他呸呸了兩聲，“瞧我這張嘴，怎麼能說厲大不行，你最行了！”
厲柏寒：“……”
離開酒吧已經十點半了，厲柏寒漫無目的地開着車在街上亂轉，街道兩側熱鬧非凡，他獨自坐在車裏，四周安靜得如在曠野。
忽然，他在前面掉頭，車子朝朗基國際的方向急駛而去。
宋薇薇花了一天時間，終於把賀壽童子雕刻好了，這次時間充足，她在細節上花了很多功夫，做出來的成品栩栩如生。
吳姨聽見機器停了的聲音，她敲門進來，看見她拿着絨布擦着賀壽童子上的玉石灰，她眼前一亮，“好生動的賀壽童子，宋宋，你雕刻技藝又精進了不少。”
宋薇薇眉眼染上一抹笑，“吳姨，你別誇我了，我好久沒練手都生了。”
在江城，她時常會接一些玉石雕刻的私活，經過她之手的玉石成品都十分精緻，獲得買家一致好評，因此她在這一行還小有名氣。
吳姨拿起賀壽童子仔細端詳，服飾比較繁複，線條感不流暢就會顯得很粗糙，然而宋薇薇手巧，每一根線條都把控到極致。
就好像讓觀音點化一下，這壽星和童子都會立即活過來一樣，雕刻得惟妙惟肖。
“真的很漂亮，不過童子的眉眼有點像晨晨。”吳姨忽然發現這個細節，她不說還說，一說就越看越像。
宋薇薇一怔，垂眸看去，那童子的眉眼果真有七八分像晨晨，她在雕刻的時候，下意識在想，是晨晨在向太爺爺祝壽。
她的心思太重，全體現在這賀壽童子身上了。
“我沒注意，我修一下。”宋薇薇說着要把賀壽童子拿回來，吳姨避開了她的手，“這樣挺好的，宋宋，當年厲老爺子把你當親孫女，他過生日，就當是晨晨去給他祝壽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宋薇薇垂下眸，臉色因爲長時間的操作顯得十分疲憊。
吳姨把賀壽童子放在旁邊乾淨的絨布上，“宋宋，收拾一下休息一會兒，你眼睛裏全是紅血絲，看着就讓人心疼。”
“嗯。”
吳姨出去後，宋薇薇看着這樽賀壽童子發呆，吳姨都能看出童子的眉眼像晨晨，厲柏寒會發現嗎？
唉！
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她把賀壽童子裝進包裝盒裏，放在書桌上，然後掀開被子躺進去。半夢半醒間，她聽見手機震動起來。
她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放在耳邊，“喂？”
那端聽見她沙啞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隨後道：“我在你家樓下，你下來一下。”
宋薇薇一開始還沒聽出來對方是誰，她啞着嗓子迷糊的問：“你誰啊？”
“你老闆。”
冷冰冰的聲線刺激得宋薇薇立即清醒過來，她睜開眼睛，目光逐漸恢復清明，“厲總，現在是下班時間。”
“那我上去？”厲柏寒磁沉的聲音透着強勢。
宋薇薇盯着天花板，無奈道：“我馬上下去。”
說是馬上，她足足在牀上躺了十分鐘，才慢吞吞地爬起來，她身上穿着睡衣，直接在外面套了一件外套，就這麼裹着出了門。
跑出單元樓，她一眼就看見倚在樹下的男人，夜幕籠罩下，他眉目清寒，渾身都散發着冷冽的氣息。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鎖住她，直到她走到近前，他才撣了撣菸灰，又重重地吸了一口，吐出煙霧時，他啞聲開口，“爲什麼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