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青成咬住下脣，神情委屈地看着宋鈺珩，目光幽怨地像是在看一個負心漢，看得宋鈺珩頭皮一陣發麻，他尷尬地輕咳一聲。
“你昨晚值夜班，早上又坐了那麼長時間的飛機，去我宿舍裏睡一會兒吧，我一會兒還有一臺手術，你在這裏等着也很無聊。”
他語氣溫和，讓厲青成多少有些受用，他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鑰匙，想想還是有點不甘心，“宋醫生，我是認真的，你考慮考慮我。”
宋鈺珩：“……”
厲青成走了許久，他都還維持原樣坐着，彷彿入定的老僧，一動不動。
厲青成拿着他的鑰匙去了他的宿舍，這裏是醫院安排給員工的宿舍，房子不大，兩室一廳，他上次就來幫他打掃過。
如今有了生活的氣息，這套房子也不再顯得那麼冷冰冰的。
厲青成開門進去，在玄關處換鞋，本來想赤腳進去，忽然想起什麼，他俯身拉開鞋櫃門，看見裏面放着兩雙一模一樣的拖鞋，他嘴角微微彎起。
宋鈺珩沒把他的拖鞋扔掉，可見他並不排斥他來。
得到這一訊息，厲青成的心情更好了，他走進客廳，客廳的沙發還是他陪着宋鈺珩一起去選的，當時兩人在一組黑色和一組淺咖色沙發上猶豫不決，最後他說：“淺咖色沙發上有USB插口，躺在沙發上玩手機沒電了也不用到處找插座。”
他不經意提了一句，宋鈺珩立即放棄了他看好的黑色沙發，買了淺咖色沙發。
那個人總是這樣，外表冷冰冰的，但總會留意到他喜歡什麼需要什麼，然後不動聲色地滿足他。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會對他情根深種，到現在已經無力自拔了。
穿過客廳，他來到臥室門口，主臥室門開着，裏面裝修很簡潔，冷淡風的裝飾讓房間顯得有些冰冷，他走進去，站在雙人大牀旁。
鐵灰色的牀單，單人枕頭，這是一個單身男人的臥室，房間裏充斥着男人沐浴後的清香，似松柏又似木質調的幽香。
他像是受了蠱惑般，在牀邊坐下，擡手按了按枕頭，又躺了上去，整個人立即被殘留的清香包圍，這味道讓他安心，他不知不覺就閉上眼睛睡沉了。
宋鈺珩做完手術出來，護士長叫住他，“3號牀的病人情況有些不對勁，早上家屬來了一趟，我們觀察了一下，宋醫生，你去看看吧。”
宋鈺珩跟着護士長走了，等從病房裏出來，外面天色已經擦黑，路燈都亮了起來。
他疲憊地換下白大褂，拎起外套出門，乘電梯下樓時，他想起厲青成，原本打算晚上隨便叫個外賣對付一晚，還是決定去超市一趟。
他穿過醫院大廳，走出醫院大門，一眼就看到倚在路燈下，一身黑衣的男人。
厲青成熱情地朝他揮手，“嗨，宋醫生，下班了？”
宋鈺珩大步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看他精神抖擻，他微微頷首，“你怎麼來了，下午沒休息麼？”
“睡了一會兒……”厲青成的神情有些微妙，看着宋鈺珩的目光也有些躲閃，“走吧，我請你喫飯。”
宋鈺珩也沒在意他的異樣，跟着厲青成沿着馬路往前走，“你想喫什麼，這附近喫的東西挺多，但是沒有高級餐廳。”
厲青成偏頭望着他，眼裏含着笑意，“喫什麼不重要，只要是跟你在一起。”
“好。”
兩人並肩往前走了一公里左右，那家本地菜館已經近在眼前，門口排起了長隊，可見其受歡迎程度。
宋鈺珩忙了一下午，此刻胃裏空空的，看着那麼長的隊伍，他有點後悔，“你餓不餓，要不我們去旁邊的餛飩店裏先墊墊肚子？”
厲青成莞爾，“好啊。”
兩人去餛飩店裏坐下，點了兩份餛飩，等餛飩端來的間隙，兩人相顧無言。
過了一會兒，老闆娘送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又拿了佐料過來，讓他們按自己的口味調味，宋鈺珩口味偏重，放了辣椒。
厲青成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不太喜歡喫辣，看到宋鈺珩那一碗漂着辣椒油的餛飩，他嚥了咽口水，“不辣麼？”
“還好，你要嘗一個嗎？”
厲青成的內心是抗拒的，但看見宋鈺珩舀了一隻餛飩遞過來，這是絕佳的親近機會，他怎麼會放過？他湊過去，含住勺子。
餛飩很燙，再加上淋了辣椒油，一股辣味在脣舌間爆開，厲青成辣得差點把餛飩吐出來，對上宋鈺珩的目光，他囫圇吞棗似的把嘴裏的餛飩嚥下去，然後拿起一旁的涼茶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杯。
但還是辣。
他吐着舌頭，擡手扇着風，“好辣，你們平時都喫這麼辣麼？”
宋鈺珩聞言，說：“還好，平時還是偏清淡，偶爾纔會喫一點辣，你是北方人，不會喫辣也很正常，現在還辣麼？再喝點水吧。”
厲青成的舌頭都辣木了，額頭全是汗，他吸了吸鼻子，“敬你們南方人是條好漢。”
宋鈺珩忍不住彎了脣角。
兩人喫完餛飩，肚子裏已經有七分飽了，結賬出去看見那家本地菜還排着長隊，兩人只好先打道回府，決定改天再來嚐嚐。
*
宋薇薇從醫院回去，小林看她回來，連忙迎上來，“老闆，許多已經預訂的客戶不願意撤單，也不願意讓別的雕刻師接手，他們點名要你。”
宋薇薇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她現在名聲大噪，如果這樣長期發展下去，她的作品以後都會升值。
她記得當年和厲老爺子學習古玩時，厲老爺子說過一句話，她至今記憶猶新，他說：“別看這些古董值錢，其實在當年並不算什麼，尤其是這些畫，都是畫家死後，才升值的。”
宋薇薇當初爲了儘快讓木一工作室脫離關門的危機，接了不少單，如今客戶不願意撤單，她也沒辦法強行退單。
“我知道了，小林，接下來有客戶要訂單，你先讓其他的雕刻師去接洽，如果客戶指名要找我的話，你告訴他們，我暫時不接單了。”
小林說：“這樣會不會引起他們的不滿啊？”
“不會，我相信客戶都是明事理的人，再說我手裏還有那麼多單子，再接單就要明後年了，他們若是願意等也行。”
有些人純粹是爲了跟風來的，並不是多欣賞她的作品，之前她是顧不上這些，如今卻要爲自己打算打算，畢竟長時間待在工作室閉門造車，很容易失去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