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緊繃的氣氛倏地消失不見，厲柏寒收回目光，他取了一次性手套來戴上，夾了幾隻大蝦在盤子裏，開始剝蝦抽蝦線，然後沾了醬放在宋薇薇盤子裏。
大蝦被爆炒過，吸飽了醬汁後有些辣，但肉質Q彈，味道很不錯。
“我最喜歡喫他們家的火爆大蝦，味道一絕。”宋薇薇喫着現成，心情格外舒暢，她一邊喫一邊催厲柏寒給她剝蝦。
厲柏寒堂堂總裁，他的手是用來籤大單，一個單子好幾億，此刻居然用來給宋薇薇剝大蝦，卻絲毫不見違和感，反而讓人覺得他一定很寵她。
宋鈺珩坐在厲柏寒斜對面，他神情複雜地看着厲柏寒剝好蝦沾好醬汁喂到宋薇薇嘴邊，他想起他之前談的那場戀愛。
當時前女友讓他幫她剝蝦，他當時是怎麼做的？
他好像拒絕了，前女友再三要求時，他冷漠地說：“我的手是用來做精細手術的，要是蝦殼割傷了我的手，做手術是對病人極其不負責。”
當時他並沒有在意前女友受傷的表情，如今回想起來，他不肯做這種事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不夠愛她。
假如換一個人，換成厲青成讓他幫他剝蝦……
不，厲青成不會這麼做，他會主動戴上一次性手套幫他剝，上次他們一起喫飯時，他剝了一小碗蝦不動聲色地放在他面前。
宋鈺珩下意識看向厲青成，發現厲青成已經戴上一次性手套，在開始剝蝦，手套被辣油染得紅豔豔的，他卻渾不在意。
厲柏寒挑了下眉，“你不是不能喫辣麼？”
厲青成手指微僵，偏頭看了宋鈺珩一眼，“我幫宋醫生剝地，他喜歡喫蝦。”
厲柏寒：“……”
所以他是沒手自己剝麼？
他想這麼問，但又怕讓宋薇薇多想，只好忍着不吐槽。
宋薇薇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她說：“嗯，我哥確實也喜歡喫蝦，每次我和我哥來這家喫飯，都要點上兩大盆蝦，我們家的人都愛喫。厲醫生，辛苦你了。”
“不辛苦，宋醫生明天有手術，他的手要握手術刀，做着更精密的手術，受傷就很麻煩，還容易感染。”厲青成解釋道。
結果他越解釋反而越顯得心虛。
這整個晚上，他就沒覺得舒服，尤其是他哥時不時瞥過來的目光，都讓他後背發涼，生怕被他哥看出什麼來。
宋薇薇倒是不好再說別的，“厲醫生，你真體貼，以後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厲柏寒嘴角抽了抽，他轉頭看着宋薇薇，“你當着我的面誇別的男人，是怕我不會喫醋嗎？”
宋薇薇：“……”
拜託哥哥，那是你弟弟，你至於這麼斤斤計較麼？
宋薇薇笑眯眯道：“當然，你最體貼，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厲柏寒被她浮誇的語氣逗樂了，他想捏捏她的臉，才發現手套上沾滿了紅油，他只得悻悻然作罷。
厲青成剝了一小碗蝦肉推到宋鈺珩面前，宋鈺珩謝過他的好意，倒也沒那麼多忌諱，當着宋薇薇他們吃了起來。
喫完飯，厲青成去結的賬，他們都不是差這頓飯錢的人，但厲青成還是想買單，他付了錢，回頭就看見他哥站在他身旁，他差點沒被他幽靈似的身影給嚇得魂飛魄散。
“哥、哥，你怎麼出來了？”
厲柏寒緊緊盯着他，“我們聊聊？”
厲青成知道他要聊什麼，可他現在有點畏懼他，他說：“時間不早了，我小侄子快放學了吧，你和嫂子不趕着過去接人嗎？”
厲柏寒擡腕看錶，“五分鐘就夠了。”
厲青成知道躲不掉，他只好硬着頭皮道：“去外面吧。”
兄弟倆站在花圃旁，厲柏寒點燃了一根菸，剛吸了一口，就聽厲青成說：“哥，你少抽點菸，嫂子還不知道你之前得了什麼病吧？”
厲柏寒看着燃燒的菸蒂，他擰了擰眉，“她不知道，也沒問過我，說說你吧，你怎麼回事？”
其實厲柏寒幾年前就知道厲青成的取向，那天他下班回家，有事要找厲青成，他直接去了厲青成的臥室，敲門后里面無人應，他就推門進去。
當時電腦屏幕亮着，桌面上正在播放高清視頻，是男人和男人的。
那時候他是挺尷尬的，更尷尬的是厲青成正好從外面回來，看到他站在電腦前，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一把扣上了電腦，神情有些慌張。
“是盜版網站彈出來的，我就是好奇看了一眼。”
厲柏寒當時居高臨下地審視他，厲青成極少面對他這樣的目光，當時冷汗就下來了，厲柏寒出於對弟弟的尊重，什麼都沒說，轉身出門了。
不過他並未放手不管，他後來旁敲側擊地和母親提過，讓母親給厲青成介紹女朋友。
不過母親沒有聽懂他的意思，反過來催他婚，這件事最後也不了了之。
如今看到厲青成跟在宋鈺珩身邊轉，他要是還沒看出來什麼異樣，那他的眼睛就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厲柏寒沉默了幾秒，問道：“青成，這條路很難走，你自己想清楚了嗎？”
厲青成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回答得很勇敢，“我想清楚了。”
“那麼他呢，我看他和你並不是一路人。”厲柏寒的眼睛還是毒的，他看得出來宋鈺珩就是那種傳統男人，有正常的取向，也有擔當，他不會和厲青成一起胡鬧。
厲青成挫敗地垂下腦袋，像個丟了骨頭的大狗狗，他說：“我知道，可是哥，我喜歡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
厲柏寒皺了皺眉，第一次聽厲青成直白地表達他的感情，他心裏滋味難明，“是有點瘋，你不會沒有看出來他是直男吧？”
厲青成咬了咬脣，“我知道。”
“知道就不要幹傻事，他是宋家的長子，是你嫂子的大哥，他們爸媽要知道你對他有這種心思，估計宰了你的心都有。”厲柏寒道。
他觀察了一晚，要是宋鈺珩對厲青成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偏偏宋鈺珩似乎並沒有，全是他弟這個傻子在剃頭擔子一頭熱。
厲青成咬牙，“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