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醫院發的以外，還有陸景琛給的。
本市基本工資的十倍。
這個價格是蘇瑾定的。
她需要錢，而陸景琛需要她。
他們各取所需。
誰也不喫虧。
這日是週末。
早飯後，蘇瑾主動給陸景琛打去了電話。
"在哪兒？"
別墅二樓的露天陽臺上。
陸景琛已經在這裏坐了一夜了。
他面前的玻璃圓桌上，放着幾個空酒瓶。
聽到她的話，他喉嚨沙啞地回答道：
"家……我在家。"
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過乾澀模糊。
他用力地咳嗽了幾聲。
"夏小姐！你有什麼事嗎？！"
緊緊地握着手機。
蘇瑾遲疑片刻，繼續道：
"我今天休息，我想去看看小哲。"
"他……他最近怎麼樣了？"
提起陸明哲，蘇瑾的心中百感交集。
早在幾個星期前，她就想去醫院看他了。
可是她不敢。
她記得郭醫生的話。
她是陸明哲的刺激源。
她的出現，只會加重他的病情。
按理說，現在的她是不適合去見他的。
可是她太想他了，想得根本就睡不着覺。
"小哲是姐姐最放不下的人。"
"我作爲小姨，應該替姐姐去看看他。"
半天沒有聽到陸景琛說話，蘇瑾如此說。
片刻後，陸景琛開口了。
"小哲最近挺好的，情緒各方面也都穩定。"
"只是你去見他……多少會有些不方便。"
不方便。
蘇瑾抿脣，她理解陸景琛的顧慮。
那也是她的顧慮。
只不過……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聽姐姐說過！！"
"你放心吧，我會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實。"
"如果這樣還不行的話。"
"我就躲在門口偷偷地看他一眼就行了。"
蘇瑾實在是太想兒子了。
只要能見到他，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
中心醫院精神科，陸明哲的病房門口。
將新買的羽絨服和拼裝玩具交到陸景琛手裏，蘇瑾道："你去吧，我在這裏就可以了。"
神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陸景琛點頭。
在他推門的瞬間，她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病房裏，李楠正在給陸明哲講故事。
看到陸景琛來，他起身禮貌地招呼。
"陸總！您來了！！"
"嗯。"
陸景琛點頭。
隨即，他邁步朝陸明哲的牀邊走去。
他沒有關門。
陸景琛給蘇瑾留了一個很大的可視空間。
"爸爸！"
從牀上跳下來。
陸明哲一路小跑地衝過來撲進了陸景琛的懷裏："爸爸！你這幾天去哪裏了啊？！"
"我都好幾天沒見你了。"
雙手摟着陸景琛的腰，陸明哲仰頭撒嬌。
"我還以爲你不要我了呢。"
心頭一顫，陸景琛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傻孩子！我怎麼會不要你呢？！"
"你可是我的寶貝啊。"
掌心下移，陸景琛溫柔地輕拍着他的背。
"爸爸只是工作忙，沒空來陪你而已。"
"對不起啊小哲，讓你擔心了。"
眨巴着如黑葡萄般清澈圓潤的大眼睛，陸明哲忽然道："爸爸！你的頭髮怎麼白了？！"
"你也瘦了好多。"
"是工作太累了嗎？"
聞言，陸景琛的心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很疼，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一刻！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怕他會受不了。
他更害怕他也會離開他。
"爸爸！對不起！！"
慚愧地垂下眼瞼，陸明哲小聲道：
"我不該在這個時候生病。"
"如果我不生病，你就不用在工作這麼忙的情況下還要來照顧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慢慢地退出陸景琛的懷抱。
陸明哲語氣堅定地說道：
"爸爸！你走吧！！"
"你回去休息吧，我不要你來陪我了。"
陸明哲邊說邊將陸景琛往門外推。
他這個小小的動作，讓他的心疼得難以負荷，眼眶泛紅，他固執地將他擁進了懷中。
緊緊地抱着他。
陸景琛忍不住哽咽道：
"小哲！別推開我！！"
"拜託你了！讓我留下來吧！！"
他已經失去蘇瑾了，他不能再失去小哲。
如果小哲也不要他了，那他……
陸景琛不敢想象那時的自己會是什麼樣？
會比現在更糟糕嗎？！
他不敢想。
他更不敢去面對。
看到陸明哲這麼在乎陸景琛。
蘇瑾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在她的計劃裏。
有一項就是帶陸明哲走。
但現在看來，這個計劃好像難度很大。
陸明哲那麼依賴陸景琛，他會跟她走嗎？
如果小哲不跟她走！
那她該怎麼辦呢？！
"小哲！"
門外的蘇瑾只恍了一下神兒，病房裏就突然傳來了陸景琛焦急地呼喚，探身去看，她看到他和李楠正在費勁兒地控制着亂哭亂鬧的陸明哲，被他們抓着手臂的陸明哲，不停地大喊道："媽媽！媽媽爲什麼不來看我？！"
"我要媽媽！"
"媽媽～"
小哲要媽媽！
反應過來的蘇瑾幾乎是想也沒想就衝進了病房："小哲！小哲！！別怕！媽媽來了！！"
"媽媽來了！"
蘇瑾此話一出。
病房裏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她自己。
她在想……她是不是太沖動了？！
"媽媽！"
萬般寂靜下，陸明哲激動的聲音傳來。
緊接着，他用力地掙脫了陸景琛和李楠的鉗制，跑過來抱住了蘇瑾，他興奮到語無倫次："媽媽！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嗎？！！"
"你來看我了？是你來看我了嗎？！"
"這是不是真的？！"
突來的擁抱，讓蘇瑾受寵若驚。
下一秒，她的眼淚決堤而出。
緊緊地回抱着他。
他嬌小柔軟的身子，讓她泣不成聲。
"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來看你了，媽媽來看你了。"
三年多了。
她等這一刻等了三年多了。
這一刻，她終於抱到了她的小哲。
這一刻，她終於聽到他喊她媽媽了。
"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後退兩步，蘇瑾曲膝蹲在陸明哲面前。
雙手捧着他的臉，她哽咽着喃喃道：
"你瘦了！"
"小哲乖！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呀？！"
"是不是沒有好好喫飯？嗯？！"
"來！讓我看看你的手！！"
蘇瑾說着，溫柔地拉起了他的手。
陸明哲原本白皙光滑的手背上，因爲長時間扎針而變得凹凸不平，她垂眸看着，心臟巨疼無比："我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
聲音顫抖。
蘇瑾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絡繹不絕地掉下來，她努力地剋制了，但根本就沒有用，她太難過了，所有的情緒一起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