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上邊的葉肉纔是個要緊的精細活兒。
葉肉清理不乾淨,書籤做出來斑斑點點的不好看不透徹不說,還容易腐壞。
可拿着把小刷子繡花似的不斷刷樹葉子,這活兒看似不起眼,實則也是個要命的。
樹葉子太小了。
要刷的太多了。
就跟精衛填海似的,感覺不到閉目亡魂,這活兒大概是幹不完了。
面對着幾個大盆泡滿的樹葉子,葉清河笑容蒼白無力。
他說:“我能先問問這書籤做出來了,你打算賣多少錢嗎?”
這要是要價低了,都對不起費的這些個功夫。
蘇沅也發愁,不光是發愁怎麼刷葉肉,她還愁別的。
樹葉子是有了,可最表層上的包漿這會兒還沒着落呢!
若找不到合適的表層包漿,別說定價多少,什麼都白瞎。
蘇沅隨手往葉清河手裏塞了把刷子,敷衍十足。
“別廢話,先刷。”
葉清河捏着把小刷子,咬了咬牙沒吭聲,拉了個小凳子坐下就開始認命的刷。
銅錢樹葉遇熱的時候臭不可聞。
冷卻後變身似的,又跟尋常樹葉子沒了區別。
完全看不出不久前作孽的罪惡深重。
祛除葉肉的過程沒煮的時候痛苦。
只是精細活兒都難熬。
蘇沅是個沒什麼耐心的,做了不一會兒,眉宇間就隱隱翻涌着煩躁。
葉清河看了看時辰,放下手裏的刷子說:“你先刷着,我去給江叔送水。”
江大山臥病在牀,只能由人伺候。
平日裏這活兒都是林傳讀做的。
可今日一大早林傳讀就被蘇沅薰出門了,走之前特意委託過葉清河,讓他記着點兒時辰給江大山送水翻身。
蘇沅刷葉子刷得心煩,聞聲就站起來說:“別,你接着刷,我去。”
不等葉清河回答,蘇沅就噔噔噔的小跑着進了屋。
江大山受傷後,躺在牀上昏睡的時辰居多。
今日這時候還是醒着的,瞧精神頭還不錯,只是臉色不太好。
蘇沅一邊倒水一邊問:“小姑父,我瞧您氣色不太好,可是哪兒不舒服?”
江大山對着蘇沅笑得溫和,無奈道:“本睡得挺好,只是被一股味兒薰得腦袋疼,門口是有誰家的糞車倒了嗎?”
蘇沅沒想到罪惡之手源自於自己,一時間有些語塞。
她尷尬的笑了笑,乾癟癟地說:“不是,是我在門口煮樹葉子來着。”
林家其餘人還能跑一跑。
江大山躺在牀上沒處可去,只能是硬生生的捱着。
蘇沅難得的有些愧疚,低聲說:“小姑父對不住啊,我大意了。”
江大山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了。
“這有什麼的?我只是隨口一問罷了,對了,你煮銅錢葉子做什麼?那東西可不能喫。”
蘇沅發愁許久,見着有個主動提起這茬的,忍不住噼裏啪啦就將心裏想的說了一通。
說完了,她愁眉苦臉的嘆氣。
“不瞞您說,別的我都想好了,也都能做,唯獨這表層的包漿不知應用什麼。”
江大山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說:“你說的包漿,是想要那種能把樹葉包起來,讓樹葉保存更易,且質地堅硬些的東西嗎?”
江大山苦笑搖頭,說:“這個我倒確實不知。”
蘇沅聞言眼裏閃過一絲失落。
卻又聽江大山說:“不過我記得,早年間六子折騰過一個東西,說是幫人修補的古物,那古物嬌貴,似乎就用了這麼一個類似的東西,既沒影響到那古物的本身,又能讓古物更好保存,且不易損壞。”
江大山頓了頓,笑着道:“你若是真想知道,與其在此處發愁,不如抽空去找六子打聽打聽,說不得他就知道些什麼。”
蘇沅沒想到來送個水還能有這樣的收穫,當即就喜出望外的笑出了聲。
江大山見她樂得合不攏嘴,撿着自己記得的部分跟蘇沅細細的說了。
蘇沅越聽越是覺得滿意。
融化開了是油脂狀。
裹上一層自然凝固後觸手溫涼又不易折損,這不就是她想要的效果嗎?
蘇沅與江大山說了半響話,見江大山面露疲憊後才壓抑着興奮走了出去。
刷樹葉子刷的一臉悲傷的葉清河見她眉開眼笑的,忍不住出聲取笑。
“進屋一趟撿着寶了?”
蘇沅有些小嘚瑟,笑了也沒否認。
“可不是撿着寶了麼?”
葉清河聽得雲裏霧裏的,也不明白蘇沅在高興個什麼勁兒。
蘇沅也不多解釋,原地轉了幾圈就定了主意。
這事兒一刻也耽擱不得,她要進城找林明晰。
此時都是正午了,進了城,再耽擱會兒,今日可就回不來了。
女子外宿,可是天大的事兒。
葉清河被嚇得肝兒顫,趕緊着攔住了蘇沅,苦笑道:“哎呦餵我的小祖宗,你就算是心血來潮,也得跟林叔林嬸兒說一聲啊!”
否則林家夫婦出門前蘇沅還好好的在家。
回來卻發現蘇沅不在了。
葉清河就是渾身張嘴了那也說不清。
蘇沅一想也是這麼個理兒,只能按耐着心裏激動,心不在焉的繼續刷葉子。
幸運的是沒多久林傳讀和林慧娘就回來了。
得知蘇沅想進城,林慧娘一臉無奈。
“今日時辰也不早了,你怎會突然想進城?”
不是不讓蘇沅出門。
只是時辰晚了,今夜還要在城裏耽擱,蘇沅一個女孩子家,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
蘇沅聞言露出了可憐兮兮的小表情,拉着林惠孃的手撒嬌。
“嬸兒,那樹葉子可嬌氣了,煮熟了刷完葉肉,不抓緊些找東西封漿就得壞,我折騰了這麼久,還被薰得夠嗆,要是就這麼壞了,豈不是都白費了嗎”
林惠娘遲疑。
“可再着急,能着急這麼一會兒?明日再去不成嗎?”
蘇沅瞬間苦了臉。
小聲小氣的哼唧。
“我一想到這玩意兒要壞,我是一刻也坐不住,嬸兒您就讓我去吧,我保證安安分分的不惹事,消消停停的回來。“
林惠娘哭笑不得的用指尖戳了一下蘇沅的腦門,無奈道:“我哪兒是怕你惹事兒?我是怕……”
“哎呦,嬸兒,您就放心吧,我辦事穩當着呢,一定不會有事兒的。”
蘇沅跟個跟屁蟲似的粘着林慧娘不撒手,林惠娘被她纏得腦仁疼,求助似的看向了笑而不語的林傳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