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接觸到的喫食用物也很有限。
不可能是他自己找來喫的。
就只能是旁人給的。
而林傳讀和林慧娘一直擔心江大山會想不開,對喫食用物這塊一直非常小心,別說是能害人性命的,整個屋子裏連個能傷人的尖銳物品也找不着。
蘇沅沒費什麼力氣就把屋子裏有數的東西翻找了個遍。
最後在牀前的地板縫上,發現了一些零散着地上不起眼的糕點碎末。
蘇沅凝神盯着那些碎末看了半響,認定這不是家裏的東西。
蘇沅嘴饞。
家裏但凡有點兒什麼喫的,林惠娘總是記着她的頭一份。
滿屋裏就沒蘇沅不知道的喫食。
地上的糕點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可聞着味兒,卻像是紅棗糕。
蘇沅最不愛紅棗,林家除了她無人愛喫甜食,知道她的喜好後,家裏也很少出現紅棗做的喫食。
紅棗糕絕不是家裏原有的。
蘇沅猜測這殘留的紅棗糕有異,不敢大意。
小心的屏住了呼吸,用手帕隔着手,才仔細的將看得見的碎末都撿了起來,用手帕包着收好。
她直起身,對着江大山冰冷的屍身說了句對不住,然後才小心翼翼的掀起被子查看被子的角落。
若問題真出在這來歷不明的紅棗糕上,地上都能找到碎屑,那被子上必然還有紅棗糕的殘留。
蘇沅的猜測不錯。
靠近江大山下巴處的地方,的確有不少糕點的殘留。
只是也許之前的情形太過慌亂,無人察覺。
後來大夫讓灌水的時候,又在倉促中打溼了被子。
糕點碎屑被水浸溼,化作一塊一塊的,凝結在被子一角,根本就撿不起來。
蘇沅心裏着急,試探着再三撿不起來,索性對着早已目瞪口呆的葉清河說:“你找牀別的被子來給小姑父蓋上,這被子不能放在這兒。”
她能想到的,旁人自然也能想到。
若真是這紅棗糕出了岔子,說不定背後動手的人就要趁亂來銷燬證據。
這東西可不能留在這兒。
葉清河早就被接連一串的變故驚得魂魄離體。
聽見蘇沅的話,下意識的應了聲好,沒頭蒼蠅似的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然後才找到一牀被子來替換。
蘇沅將被子小心的收了起來,特地留心沒損着被子上的殘留半點,然後親自抱着被子,示意葉清河抱着之前收拾出的東西跟上,果斷地說:“這些東西不能放在這裏。”
葉清河腦子轉得飛快,張嘴就說:“放我那兒!?
村學偏僻。
少有人來往。
葉清河又是獨居。
除了他以外,基本上沒人會閒着沒事兒往那兒去。
大門的鑰匙,除了林大爺外,也只有葉清河和林明晰有。
未經允許,誰也進不去。
蘇沅想了想覺得可行,跟葉清河連呼帶趕的跑到村學,小心將東西藏好,然後才帶着一身的冷汗對着葉清河說:“林叔和林嬸兒被抓走了不知是什麼情形,我必須得立馬趕過去瞧瞧,但是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不能沒人看着,也不能讓小姑父自己一個人在家,我求你個事兒,去家裏幫我看着。”
蘇沅不給葉清河任何開口的機會,緊緊的盯着他,一字一頓。
“在我回來之前,不管是誰想要進去,說自己想進去幹什麼,你一定幫我把大門看好了,誰也不能進去,是人是鬼,是大人是孩子,都不可以,行嗎?”
葉清河與她相識時間不長,卻從未想過,這樣性子的人,有朝一日竟也會低頭求人。
他喉間說不出的哽了一下,重重點頭。
“必不負所托。”
蘇沅放心的鬆了口氣,拔腿就跑。
“蘇沅!”
葉清河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蘇沅狐疑回頭。
“怎麼了?”
葉清河遲疑了一下,沉沉地說:“遇事不要慌,進城後先去找林明晰,官司的事兒他比你更清楚其中道道,萬事以保全安危爲先,萬萬不可衝動冒險。”
蘇沅強撐着牽起嘴角露出了一抹蒼白的笑,點頭道:“放心,我心裏有數。”
蘇沅嘴上答應得好,奔波着進城後,第一個找的卻不是林明晰。
江大山死了。
死狀不好。
明顯是被人所害。
可據說能近身害江大山的只有林家夫婦。
林家夫婦被抓走,用的也是殺人害命的罪名。
殺人是大過。
不管是放在什麼時候,殺人都是要償命的。
惡名難聽。
哪怕現在事態還不明朗,真相還很撲朔。
可誰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林明晰是要博取功名的人。
她要是去找了林明晰,被人聽到了風聲,傳出去不知有多難聽。
林明晰的仕途也很有可能毀於一旦。
蘇沅不在乎名聲。
卻不能不在乎林明晰的前程。
所以她第一個找的,就是媚娘。
媚娘從於三教九流之中,乾的是迎來送往的行當。
結識的自然也是五花八門的人。
衙門裏的,她當然也有自己的門路。
聽完蘇沅的話,媚娘皺眉道:“小丫頭,別怪我沒提醒你,殺人的罪名可不是小事兒,誰沾上這污水,誰身上都得臭。”
像是怕蘇沅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媚娘難得的擺了正經臉色,沉沉道:“你若是不插手此事,你在林家只是個沒過門的沖喜丫頭,無名無份的,再大的事兒也牽扯不到你身上,林家真是倒了,以你的本事,在哪兒也不愁討不着一碗飯喫,可若是一時吃了心管了,日後再說道起來,可就不好說了。”
殺人犯之媳的罪名。
可比沖喜丫頭的難來得大得多。
蘇沅聽出媚孃的言外之意,卻是無聲苦笑。
她說:“林叔他們不會做這樣的事兒的。”
要真想讓江大山死,林傳讀當初就不必費傾家蕩產的勁兒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蘇沅相信林傳讀夫婦的爲人。
直覺也告訴她這事兒不對勁。
所以不管怎麼說,蘇沅都不可能坐視不理。
聽出蘇沅的固執,媚娘頭疼嘆氣。
“你這丫頭看似機靈,實則是個實打實的軸心眼子。”
“照你說林家人是不錯,可你別忘了,久病牀前無孝子,你那小姑父這般情形,活着只是活人的拖累,他們受不住苦,心中生悔一時糊塗也是難免,你怎就……”
“姐你說的我都懂,可我真不能不管。”
林家夫婦身陷牢獄。
林明晰還不知事兒。
江大山死不瞑目。
放眼望去,這家裏能主事兒的只有蘇沅一人。
蘇沅怎麼都不可能不管不問。
媚娘定定的看着蘇沅:“當真要管?”
蘇沅點頭。
“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