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知道自己能留下來之不易,秦芳兒除了第一天展現出了與衆不同的潑辣外,其餘時候,都低調得異常。
能不多走動就不多走動。
能待着就待着。
林明成被老爺子抽了一頓大病一場,躺在牀上起不來了。
大伯母和老太太忙裏忙外的照顧,一時也顧不上她。
秦芳兒也是個識趣的。
不等這兩人騰出手來收拾她,主動就開始了幫着照顧林明成。
她的肚子看着實在顯懷,雖不足六月,可已經大得像個鬥籮,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的,手腳麻利半點不拖拉。
老太太和大伯母說什麼她都說好。
前所未有的溫順。
甚至面對老太太和大伯母的刻意刁難,她也跟個沒性子的泥人兒似的,任由拿捏,讓早起做飯就做飯,喊半夜不許睡,拿着扇子往火盆邊上扇風伺候就在一旁伺候一宿。
她這般知情識趣,跟之前執拗和離的王嬋娟比起來,更是難得。
再加上她肚子裏還懷着林明成的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老太太和大伯母也願意給她幾分好臉,也不再提要將她趕出去的事兒。
就這麼稀裏糊塗的過了幾日,王家人前來送還彩禮,並且將王蟬娟帶來的嫁妝帶回去的時候,秦芳兒已經在林家站住了腳。
暫時是不會被趕走了。
王家人到的時候,沒一個有好臉色。
三言兩語將該說的說清楚,讓老太太當面點清了送過去的銀子,對着單子將嫁妝清點清楚,利索的把一個個大箱子往車上一搬,半點不留情扭頭就要走。
都走到門口了,轉頭卻是笑容滿面的敲響了二房的院門。
蘇沅和林明晰明日就要去南正奇那裏了,一家人難得閒聚,此時正一人拿了個小凳子,坐在院子裏齊心協力的醃鹹菜。
不久就要過年了。
醃鹹菜做豆醬搞炸貨,是過年必不可少的儀式感。
林慧娘早早的就開始準備,萬事萬物都是準備全了的。
今日要做的,就是將晾曬了許久的芥菜分菜葉和菜梗,分別摘取出來,順便將不好的部分擇掉。
另外就是要將準備做大醬的豆子選出來。
按林慧孃的話說,就是做大醬的豆子,必須是顆粒均勻大小相符的。
還有就是絕對不能有一粒壞豆子摻雜進去。
否則一粒壞豆子,就能壞了整缸子大醬的滋味。
可曬豆子的時候又不可能事先挑選到位。
曬的中途也會有一些豆子變質。
所以今日就必須將豆子挑選好了,不容有失。
蘇沅擇菜是個手上沒輕重的。
林慧娘怕她糟踐了上好的菜,索性就給她一個大盆,讓她擇豆子。
滿滿的一大盆豆子。
光是看着就讓人眼花得不行。
蘇沅老老實實的蹲着擇了許久,這會兒盆裏的份量也沒見減少。
聽見見門口有人在叫,被手裏的東西折磨得懷疑人生的蘇沅立馬就站了起來。
“我去看看是誰來了?”
說完就跑,就跟怕是有人跟她搶似的,積極得不行。
林明晰想到蘇沅曾經獻醜繡過的胖鴨子,和差點燒了廚房的光輝歷史,一言難盡的搖搖頭。
“您說差些,都是爲難她了。”
林慧娘好笑得不行。
林明晰卻說:“左右她都是在家的,也用不着她做多少,只要能喫就行了。”
這話含義就很是深了。
林慧娘對此是樂見其成的,忍笑道:“能喫倒是不怕,你娘還能做上許多年呢,只是不知道,沅沅知否願意在家裏喫上一輩子。”
林明晰輕笑一聲,漫不經心道:“她會願意的。”
林傳讀但笑不語的在一旁聽着,不一會兒,就看到有些懵的蘇沅領着兩個男子進了院。
王家的人,二房之前無人見過。
這會兒見了,不由得面露詫異。
像是猜到他們在意外什麼,王家三郎立馬就笑着說:“貿然打攪,是我們失禮了,只是今日出門時,家姐特特叮囑過了,讓我過來道謝,小子實在是不敢不來。”
說着,他立馬就說:“我是王家三子,王成軍,王嬋娟是我姐姐。”
林慧娘恍然的哦了一聲,趕緊站起來示意王成軍坐下。
王成軍卻說:“家中父母尚在等候,我就不多打攪了。”
“今日來,是來給您一家道謝的。”
王成軍將帶來的一個小箱子放在了桌子上,感激道:“諸位對家姐的相助姐姐回去都說了,今日前來,一是爲謝姑娘在門前解圍之恩,二是謝嬸孃大義相助之情,王家上下對您一家感激難言,實在是沒什麼好報答的,來的途中家父家母特意收拾了一些小玩意兒,讓我帶來權作謝禮,請您笑納。”
幫王嬋娟解圍,只是舉手之勞。
不管是林慧娘還是蘇沅,都不曾放在心上。
他們也沒想到王家人會鄭重其事的前來道謝,一時間不由得有些尷尬。
林慧娘求助似的看了林傳讀一眼。
林傳讀無奈,只能說:“你的心意我們心領了,只是這……”
“不過是些小玩意兒,值不得幾個錢,您就收下便是,如此,我們一家也儘可心安了。”
王三郎似是猜到了解圍之人是蘇沅,笑着說:“姐姐回去就說了,姑娘幫了她大忙,只是她到底是欠了您一聲多謝,您日後有時間了,不妨多作來往,您的情,王家上下都記着呢。”
蘇沅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兒,尷尬的笑了幾聲,遲疑了片刻,忍不住問:“來往倒是可以的,可我大約只會跟王家姑娘來往,就是不知王姑娘,以後住在何處?”
蘇沅這話存了試探的意思。
光明正大也明明白白。
王三郎灑然一笑,淡淡道:“既是王家的姑娘,那自然是住在家中的。”
王嬋娟雖願去山裏,可王家人又如何願意?
所遇非人,並非是王嬋娟的錯。
做錯事兒的也不是她。
憑什麼要將所有的後果都堆積到她的身上?
王家人的態度極大的贏得了蘇沅的好感,蘇沅當即就笑了起來。
她說:“就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