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面露難色的遲疑了一下,不太確定地說:“這事兒說起來輕巧,實則茲事體大,我得回去琢磨琢磨。”
蘇沅要是一口就應了下來,包正弘的心裏大概還會生出疑慮。
可她這麼說,包正弘倒是不覺得意外。
他笑笑就說:“您有顧慮是應當的,您回去慢慢想,等想好了,再答覆我就是。”
“不着急。”
蘇沅蠻橫的哼了一聲,掩飾情緒似的扭過了頭,淡淡地說:“我先回府一趟,一會兒再去你府上赴宴。”
包正弘笑着說好。
親自將蘇沅送到了門口,目送着蘇沅帶着人走了進去,才折身離去。
進了門,蘇沅就壓低了聲音問:“今天看到的,可都記清楚了?”
跟在蘇沅身後其貌不揚的隨從低聲應是,說:“您放心,都記清楚了。”
蘇沅不動聲色的呼出一口氣,啞聲說:“將路線畫出來,記得的構造也都畫出來,立馬就着人給先生送過去。”
“記住,此物絕不能落入旁人之手,一定要親自交到先生手中。”
那人不敢大意,連聲應是。
蘇沅換了身衣裳,時辰就差不多了。
去他人府上赴宴,自然不能帶太多人。
故而他只帶了來福和另外一個侍衛。
包家府上彩燈招展,包正弘早早的就到門口等着了。
見蘇沅的馬車來了,立馬就帶着笑迎了上去。
蘇沅神色淡淡的下了馬車,打眼看了一眼包府的門庭,意味不明的呵了一聲。
“早聽聞包府豪富,先前只當是傳聞,如今得見,倒是名不虛傳。”
“別說是這浣紗城中了,就算是那盛京望族,也是沒這個氣派的。”
這門前擺着的東西看似不起眼。
可實際上就光是那兩個威風凜凜的獅子就是常人難得之物。
門口就是如此,內裏究竟如何,就更是不可說了。
包正弘聞言謙遜一笑,輕聲說;“不過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兒罷了,您若是喜歡,改日我就送到您府上去。”
蘇沅扯了扯嘴角,漫不經心地說:“本少爺還不見得就稀罕你這些個玩意兒。”
“再好的東西,本少爺是不曾見過還是不曾有過?”
許是聽出了蘇沅話中的不悅,包正弘立馬就從善如流地說:“是在下失言了,還望公子爺見諒。”
“宴席已經準備好了,您請這邊跟我來。”
蘇沅面帶驕矜的跟着包正弘進了門。
宴會廳內,除了蘇沅和浣紗城的駐守沒到,其餘城中豪富都到了大多半。
蘇沅雖是初來乍到,但是背後的盛京樂家卻不可小覷。
包正弘親自向衆人引薦,蘇沅帶着幾分疏離的笑喝了幾杯敬酒,然後駐守纔來珊珊來遲。
駐守是當地最大的官。
按理說,蘇沅見了是要先行見禮的。
可衆人紛紛起身的時候,蘇沅就這麼坐着不動,在場之人倒是也不覺得有哪兒不對。
駐守笑着望了蘇沅一眼,端着杯酒上前,笑着說:“這位想來就是樂家的小公子了?”
蘇沅含笑起身,回禮道:“正是。”
駐守笑了一聲,露出懷念的神色,唏噓道:“當年我在盛京城時,與樂家也算是常有來往,只是那時小公子年歲不大,想來是記不得的。”
蘇沅的身份說是尊貴,其實也很尷尬。
這位駐守在盛京城時,他這個所謂的樂家小公子還流落在外呢。
蘇沅忍着不悅笑了笑。
駐守卻說:“我記得,樂家諸子共四,敢問公子可是排在第四?”
蘇沅俊秀得過分的臉上多了一抹顯而易見的不悅,聲調也莫名沉了下去。
她沉沉地說:“大人莫不是記錯了?”
“樂家總共就三子,本公子乃是行三,並無第四。”
駐守聽了瞬間露出了恍然的神情,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有些懊惱地說:“那就是我記錯了。”
“敢問吳大奶奶近年可好?”
蘇沅這下是真的生氣了,砰的一下將手裏的酒杯砸到了桌上,沉聲道:“我看你真是喝多了酒混了腦子!”
“樂府三位奶奶,姓什麼都有,唯獨就是沒有姓吳的!”
蘇沅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冷着臉道:“徐大人,我敬你是一方父母官,故而對你有所敬重,可你再三出言不遜,甚至亂言我樂府,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看不起本少爺,還是看不起樂府的臉面?!”
蘇沅的怒氣來得毫無徵兆。
不光是帶着酒意的徐大人懵了一下。
就連忙着應酬的包正弘都是心裏微微一跳。
他趕緊放下酒杯正想上前來轉和幾句,下一秒卻聽到徐大人說:“是本官記岔了,不怪小公子動怒。”
“公子莫要惱,這都是無心之失罷了。”
說着他舉起了手裏的酒杯,對着蘇沅一敬就說:“本官失言在先,這杯酒就當作是給小公子的賠禮了,小公子莫要見怪纔是。”
話音落他杯中的酒水淨。
賠禮之意倒是明顯。
蘇沅頓了頓沒接茬。
包正弘見狀,心裏暗罵了一句蘇沅的不上道,順勢就說:“都是戲言罷了,不值當當真,小公子別當真了纔是。”
說着他不露痕跡的碰了一下蘇沅的胳膊,輕輕道:“公子,咱們日後,可是要仰仗徐大人多照顧的,您莫要因此等小事傷了和氣纔是。”
包正弘這話暗含提醒。
饒是蘇沅不想給面子,也不得不板着臉嗯了一聲。
她沒喝酒,只是渾身散着冷氣的坐下,硬邦邦地說:“本少爺又怎會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包老爺大驚小怪了。”
包正弘尚未答言,徐大人就哈哈笑着說:“正是,小公子怎會是斤斤計較之人?”
他重新給蘇沅敬酒,蘇沅遲疑了一下,到底是端起酒杯喝了。
酒杯一落桌,氣氛顯然就緩和了許多。
包正弘不着痕跡的與徐大人對視一眼,見他無聲點頭,這才放下了一直掛在嗓子眼的心。
蘇沅的身份雖看似無錯。
可此處距離盛京遙不可及。
具體情形也無人可知。
包正弘也沒表現出來的那麼信任蘇沅。
徐大人是在盛京城待過的。
也與樂府打過交道。
故而剛剛他與蘇沅說的那幾句話,看似無心。
實際上都是試探。
若是蘇沅說不出細節,聽不出錯處,那今日宴席,只怕就沒那麼容易善了了。
包正弘和徐大人的眼神交匯只是一瞬間的事兒。
無人察覺。
蘇沅默不作聲的看着眼前的熱鬧,悄悄的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還好穩住了。
差點就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