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晰從鎮上回來推門而入。
吳川從房樑上一躍而下。
他將一隻口鼻血色斑斑的兔子扔到林明晰的跟前,冷冷道:“看看這個。”
林明晰掃了一眼早已斃命的兔子,無聲一哂,沒什麼意外道:“林明成來過了?”
吳川聳肩點頭。
他對着那隻兔子擡了擡下巴,說:“他往水缸里加了包藥粉,具體是什麼不知道,我去抓了只兔子試了試藥性,只是嘴巴上沾了些,瞬息斃命。”
兔子沾上一點就當場氣絕。
可見藥性之烈。
若真用了水缸裏的水來洗菜做飯,這二房上下,只怕是一個活物也留不下。
林明成這麼做,可謂是將二房恨毒了。
巴不得這一家人都死盡死絕了纔好。
林明晰面色晦暗看不出什麼情緒。
過了片刻才說:“出手這般狠辣,倒是不辜負我今日特意將爹孃支應出去的苦心。”
若不是林明晰事先將林傳讀夫婦支出去。
林明成只怕是連二房的院門都進不來。
吳川聞言不知作何表情,遲疑了一下,才口吻古怪道:“不過他來的時候,還有個人也來了。”
林明晰意外挑眉。
“誰?”
“秦芳兒。”
林明成潛進來投藥的時候,秦芳兒就在門外偷看。
吳川蹲在房樑上看得一清二楚。
他本以爲這是巧合。
還在心裏暗暗譏諷這兩口子真是鍋蓋相配。
可林明成走後,秦芳兒就悄無聲息的拿着個水瓢走了進來,還舀走了水缸裏的一勺子水。
秦芳兒舀着水就回了隔壁。
吳川不好跟過去看,又擔心林傳讀夫婦回來會誤飲水缸裏的水出了岔子,索性就一直在這裏守着。
他說完抱着胳膊嘀咕。
“你說……”
“小叔?是您回來了嗎?”
虛掩着的大門被人從外撞開。
臉上掛着冷汗的秦芳兒衝進來叫了一聲。
她見林明晰好好的站着,不動聲色的鬆了一口氣。
林明晰暗暗對着吳川做了個暫靜的手勢,淡聲道:“有事?”
秦芳兒尷尬的擦了擦頭上的汗,極力自然地說:“今日二叔二嬸都不在家,我聽着有人說話的聲音,就想着過來瞧瞧。”
她的視線快速從原封不動的水缸上掃過,極力自然道:“對了,還有個事兒,就是……”
“我今日在院子裏打耗子,那畜生從隔壁跑到了這裏,還掉進了水缸裏,裏邊的水只怕是都被弄髒了,您沒喝吧?”
林明晰眸光微微一閃,笑道:“水缸裏都是生水,如何能喝?”
“我剛回來,還沒來得及進屋。”
秦芳兒面帶愧疚,抓着衣裳下襬說了聲沒喝便好。
然後才說:“那耗子是吃了藥的,渾身只怕也都是沒吃盡的藥粉,掉進水缸裏,一缸子水只怕都被藥粉弄得帶了毒。”
“爲了安全起見,水缸裏的水都不能要了,我一會兒就去擔來換了,您記得千萬別碰裏頭的水。”
秦芳兒話音落下,後知後覺的發現林明晰靜靜的看着自己。
她目光閃躲的低下了頭,乾巴巴道:“您何故如此看我?”
林明晰抿了抿脣,無聲一嘆。
“水不用你擔,我自己會換。”
秦芳兒有些着急。
“可是……”
“多謝。”
見林明晰堅持不用自己換。
秦芳兒爲難的遲疑了一瞬。
再三叮囑了不可碰水缸中的水。
然後才憂色難掩的走了出去。
“她到底想幹什麼?”
林明成醉酒胡言那天秦芳兒在場。
她還親眼目睹了林明成下藥的全部過程。
所以她一定知道林明成想幹什麼。
她念及林明晰之前爲雲姐兒請大夫一事,前來提醒就罷了。
爲何要瞞着所有人暗中弄走一瓢有毒的水?
她拿那個水,或者說,她拿那個毒幹什麼?
吳川將疑惑寫在了臉上。
林明晰不知想到了什麼。
眼底逐漸染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他閉眼一嘆,微妙道:“今夜,註定是不能平靜了。”
吳川茫然眨眼。
這話是幾個意思?
水缸裏的水注定是不能用的。
吳川本來的意思是趕緊趁林家夫婦沒回來之前,將水清理掉。
省得一時不察出了問題。
可林明晰卻說將水留下。
守着這麼一缸子見血封喉的水,吳川是一步也不敢動。
只能是眼巴巴的望着。
過了一會兒,林家夫婦從鎮上回來了,前前後後的張羅搬了不少東西進屋。
林明晰將重新打來燒開的水端到了桌上,一家人坐下喫着吳川從別處買來的喫食。
不多久,就聽到隔壁院子裏逐漸起了喧譁之聲。
像是來了不少人。
吳川探頭看了一眼,說:“你家老爺子這是打算擺酒宴客嗎?請這麼多人來幹什麼?”
林傳讀像是明白了什麼。
遲疑一刻,爲難的看向了林明晰。
他掙扎了一會兒才說:“六子,孝順乃是天理人倫,你爺爺縱有千般不是,他也是血親之長,若真不讓他跟着進京,村裏人只怕是也不會同意,萬一……”
“爲何需旁人同意?”
林明晰好笑的彎了彎脣,不以爲意道:“如今我爲刀俎人爲魚肉,我在上旁人居下,我爲何要聽旁人擺佈之命?”
林傳讀啞然失聲。
林明晰漫不經心道:“您只管放心便是,有前事於前,他就是請了多少人來做說客,也是無濟於事的。”
村民是淳樸。
可也並非耳聾眼瞎之輩。
林家人之前的作爲,說到哪裏都是站不住腳的。
林明晰並不怕任何人提。
他也無所謂。
林明晰自來就是個主意正的。
打定了主意的事兒,誰說也無用。
林傳讀比誰都清楚這一點,躊躇了半晌竟不知說什麼纔好。
林慧娘心急了半天,見狀忍不住擡手掐了林傳讀一下。
她咬牙道:“在林家村,都是知根知底的鄉親,他們怎麼折騰都行,左右這點兒醜出不了門,可盛京城那是什麼地方?”
“他們的尿性你不清楚?”
“六子得個前程不容易,萬一因他們這些個攪屎棍跟着,壞了六子的名聲,我跟你沒完!”
林傳讀思前顧後的想得多。
林慧娘倒是沒那麼多顧慮。
在她看來,只要林明晰好,就是比什麼都好。
她敢在林明晰病重的時候,以死相要挾逼着老太太接蘇沅回來。
現在就敢不顧他人的非議,將林家其餘人扔到林家村不管不問。
但凡誰敢動林明晰的心思。
那就是在逼她拼命。
林傳讀語塞之下無言以對。
李慧娘惱怒的瞪了他一眼,忿忿道:“這事兒聽六子的,你好好喫飯,不懂就別瞎說。”
林傳讀嘆着氣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