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離說:“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這盒珠子是我之前偶然得的,一直放着也沒找到個合適用處,用來給你添妝倒是正好。”
蘇沅震驚:“給我?”
“不給你我自己留着作甚?”
南歌離拿了個精緻的小冊子出來,指着上頭的圖案說:“我本是想直接給你打成一整套頭面,大氣也好看得很。”
“可南風說你年歲小,只怕是壓不住東珠之色,左思右想還是想等你自己拿主意。”
“這上頭的都是東珠可做的首飾,你看看喜歡哪個,咱們就按那樣的做,你就算暫時用不上,往後總有需要的時候。”
南歌離說得輕描淡寫,蘇沅嘴角卻是狠狠一抽。
這麼大一盒子東珠,品相和成色都是上好的。
說是有價無市的東西也不爲過。
這麼貴重的東西,蘇沅一時間竟不太敢收。
她面露難色的看了過去。
南歌離明明沒回頭,卻像是猜到她想說什麼似的,頭也不回道:“我孑然一身無兒無女,往後大約也不會有了,留着這麼些東西死後帶不進土,活着也不願上身,白白糟踐了,給你能用得上,比空放着讓我高興。”
蘇沅微微一哽,霎時無言。
南歌離着急催促:“愣着幹什麼?”
“趕緊選啊!選出來樣式了,還要送去給師傅打出來,你以爲時間寬鬆得很嗎?”
蘇沅……
蘇沅有心是想好好選的,奈何她的審美實在有限,也選不出個什麼像樣的玩意兒。
南歌離看了半晌,忍無可忍的將冊子搶了過去,拿着支筆在冊子上勾勾勾,一會兒就勾出了個滿堂紅。
蘇沅看得新奇,忍不住道:“這是什麼意思?”
“打鉤的都是要做的,先標出來,讓師傅先開工,不然零零散散的大小物件太多了,師傅那邊趕不及。”
蘇沅???
她難以置信的盯着基本被畫了個滿篇的冊子,震驚道:“要做什麼多嗎?”
她是長了幾個腦袋,用得上這麼多首飾?
南歌離好笑。
“不然你以爲呢?”
“嫁女是大事兒,講究些的人家,從女兒出生起,就會慢慢的花上十幾年的時間準備嫁妝,你看到新嫁娘那一擡一擡的嫁妝,都是家裏長輩一樣一樣的給攢出來的,不然你以爲攢嫁妝這一說是怎麼來的?”
南歌離說着忍不住嘆氣,無奈道:“可惜就是你與林明晰成婚的日子定得趕了。”
“好些本應由你做的東西都只能讓繡娘去做,還有不少本應慢慢採買的,也只能匆匆買了成品來。”
她說得認真,轉頭看蘇沅古怪的神色又有些不解。
“你這是什麼表情?”
蘇沅痛苦又坦誠。
“我只是在想,照您這個準備的規格,我那點兒攢下來的銀子,到底夠不夠造作?”
準備嫁妝的事兒,自打賜婚的聖旨下來後,來福就再三提過。
但是蘇沅從未做過這樣的事兒,身邊也沒個指點的人。
正好南歌離有這意思,蘇沅索性就將這事兒全權託付給了南歌離。
並且表示,準備過程中的所有費用,全都由她出。
她之前還覺得問題不大。
畢竟紅袖招收益不菲。
浣紗城中的各項買賣也很順利。
她多少還是有點兒家底的。
可眼下看着這一堆難以用金錢來衡量的東西,蘇沅開始絕望。
她的那點兒家底,真的支付得起這樣的支出嗎?
捕捉到蘇沅懷疑人生的眼神,南歌離好笑出聲。
“誰說這要你自己出銀子的?”
蘇沅茫然。
“啊?”
南歌離哭笑不得的白了她一眼,笑道:“糊塗丫頭,世上哪兒有自己給自己準備嫁妝的道理?”
蘇沅聞言瞬間一懵。
南歌離笑:“嫁妝嫁妝,那都是長輩給晚輩準備的心意,也是祝願,你只管收着,好好過日子,順順當當的,便是對長輩期許最大的回饋,哪兒需要你操心銀子的事兒?”
似是怕蘇沅過分糾結,南歌離索性說:“再說了,皇上給林明晰賞了聘禮,總不可能虧待你這個功臣,這些銀子都有人兜着呢。”
蘇沅半信半疑的咂嘴。
“皇上還有這多餘的銀子?”
南歌離尷尬一笑,嘖了聲才說:“拮据不可避免,可給你添妝的銀子還是有的。”
只是蘇沅和林明晰到底不同。
給林明晰賞賜的聘禮,可風風光光敲鑼打鼓的送上門。
給蘇沅的嫁妝說不出個名目,只能是這麼暗中通過南歌離轉一道手。
南歌離沒說皇上給了多少。
可光是看那架勢,就知道她自己添了不少。
蘇沅被摁在屋子裏坐了小兩個時辰,眼珠都看花了,才被南歌離放了出去。
她靈魂出竅似的蹲在院子裏折磨南歌離的花。
林明晰狀似不經意的提起了讓蘇沅做繡一事。
南歌離聽了兩句就撐不住笑出了聲。
“那丫頭跟你訴苦了?”
她狹促的瞥了林明晰一眼,好笑道:“心疼了?”
林明晰耳根微微泛紅,答得卻很是理直氣壯。
“沅沅於紋繡一道,並無興趣,故而……”
“她哪兒是沒興趣?”
南歌離嫌棄道:“分明是生來沒長那根筋。”
“若非是繡得實在太難看了,你以爲我會只讓她做一個蓋頭?”
南歌離自詡見多識廣,可像蘇沅這般手腳笨拙的,她也是生平罕見。
不得不服。
被揭穿了林明晰也不含糊,大大方方的笑道:“先生既知她無這份天賦,您就別爲難她了。”
“您將萬事萬物準備皆好,萬一她弄出個四不像的蓋頭,豈不是惹人生笑?”
南歌離沒想到蘇沅能拉來林明晰做說客,好笑過了便是無奈。
不過轉念一想,蘇沅的那個繡工的確是很有問題。
南歌離搖頭輕嘆。
“罷了,不用你說我也想到了,回頭等我這裏做好了,拿過去讓她在上頭意思意思的補上幾針,就當做是她親手做的了。”
“雖是敷衍了些,可寓意到底是全了,不可馬虎。”
林明晰含笑致謝。
南歌離擺手道:“你倒是不必謝我,我做這些,也並非是爲你。”
南歌離看了眼在不遠處的蘇沅,淡淡道:“我這輩子冷心冷情,無兒無女,無牽無掛的倒是也自在,唯獨這麼個小丫頭入了眼,想到她要成親嫁人了,竟是有些放不下心。”
她要笑不笑的看了林明晰一眼,微妙道:“你往後平步青雲,升官發財,自是錦繡大道一往無前,可這丫頭與你不同。”
“她家姓蘇的大約都死絕了,算不得孃家人。”
“可她受了我的禮,便是從南家出去的姑娘,我就是她親親的長輩。”
“我拿這丫頭當閨女看,看不得她受委屈。”
“你可不能虧待了她,否則的話,你在我這裏,可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