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到了地方,看到眼前的大陣仗,她心底難免還是咯噔一下。
事涉兩家官家小姐,順天府不敢大意,不知帶了多少人來,直接將整個畫舫圍作了一團。
整個岸邊全是攢動的人頭。
議論如沸。
蘇沅在馬車上就換了衣裳,此時也是一身男子裝扮。
走下車倒也無人注意。
她示意徐伯不必跟上,自己則是小跑着擠進了人羣。
圍觀的百姓只能在畫舫前止步。
不得進入。
蘇沅剛到就被人橫刀攔得住了腳。
“閒雜人等不可入內!”
蘇沅尷尬的笑了一下,拱手道:“官爺誤會了,草民是紅袖招的老闆,聽聞這裏出事兒了特意前來配合諸位調查的,並非前來搗亂。”
順天府的本就在抓管事的人。
聽聞這話立馬就要將蘇沅拿下。
蘇沅額角浸出了薄薄的汗,趕緊道:“官爺們可能對這畫舫上的事情不太瞭解,草民願全力配合,只要……”
“讓他上來。”
畫舫中走出了一個男子,指了指蘇沅就說:“你是這裏的老闆?”
蘇沅點頭。
“正是。”
“那倒是不急於將你扔進大牢,你先上來將事情說清楚再說。”
蘇沅不動聲色的擦了擦頭上的汗,趕緊拔腿走了上去。
畫舫內,原本被裝飾良好的東西被摔打得一無所剩。
整整齊齊被擺在大小架子上供人挑選的胭脂盒子也被粗暴的打開。
光滑的脂粉表面全是坑坑窪窪的凹痕。
官府的人顯然在找什麼。
蘇沅看了一眼顧不上心疼,就聽到那人說:“那日賣給兩家小姐的東西,可還有存貨?”
蘇沅趕緊點頭。
她主動找出了記賬的冊子,準確翻到了登記的日期,找到了兩家小姐前來買貨的記錄,指着上邊的字說:“兩家小姐買的是這幾樣東西,同類的都放在後頭閣樓裏轉角的第三個櫃子裏,只要上去就能找到。”
讓她上來的人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示意身後的人去找。
不一會兒,那人就抱着幾個大箱子走了出來。
“回首領的話,正是。”
蘇沅暗暗鬆了一口氣,說:“畫舫上擺出來賣的東西,全都是一批次同時從浣紗城送來的,每一樣都有造冊登記,賣出一樣也會做相應的記錄。”
“同一批送來的東西,除了兩家小姐買走的外,其餘不對數的貨物,交易記錄也都在這本冊子上。”
她將冊子遞給了被稱作首領的人。
那人接過去粗略的看了一眼,譏笑道:“東西不咋地,冊子倒是做得不錯。”
“來人啊,將她拿下!”
“大人且慢。”
蘇沅頭疼的想解釋幾句,可誰知那人心急得很,不等她開口就動了手。
這事是蘇沅理虧。
她也不敢反抗,只能是側身避開了那人的動作,然後才說:“大人何必着急拿人,不如……”
“你可知拘捕的下場?!”
蘇沅的話被厲聲打斷。
霎時無言。
她愁眉解釋:“草民並非是不配合調查,我只是想配合諸位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兒,我……”
“怎麼回事兒那是本官的事兒,用不着你操心,兩位官夫人同時報案,按規矩就應先把你拿下。”
“有什麼話,等到升堂審案的時候再說吧。”
他話音落立馬又有人上前。
蘇沅忙不迭道:“我自己來。”
她心累的掩面一嘆:“不勞大人動手,我可以自己走。”
那人見狀倒也沒多說什麼,又在畫舫裏搜刮了一圈,確定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這才帶着浩浩蕩蕩的一羣下了畫舫。
走時爲防止有人上畫舫掩磨證據,還留下了人看守。
來時是坐的馬車。
走的時候卻只能徒步。
蘇沅對着人羣中的徐伯示意不必靠近。
走了好一截,終於到了目的地。
順天府大牢。
因此案暫未定案,蘇沅只能被關在大牢的外緣。
這裏關押着的大多是尚未定罪的人。
犯了什麼事兒的都有。
男女牢房就隔了一道裝飾大於實際意義的柵欄門。
見蘇沅進來,有不怕事的喲呦呦的就叫了起來。
嘴裏也不不乾不淨的。
蘇沅煩躁皺眉。
正想說什麼時,就被人粗暴的推搡着後背直接推了進去。
她踉蹌了幾下堪堪站穩。
身後就多了一個人影。
“哎呦,兄弟們快來瞧瞧,這小白臉生得倒是俊俏,跟個娘們兒似的,也不知道身上是不是也跟個娘們兒似的軟嘰嘰的!”
“嘖,老子看你就是被關瘋了,看誰都像個娘們兒。”
“你要是真感興趣,摸上一把不就知道了?哈哈哈!”
……
耳邊污言穢語不斷。
蘇沅的眉心漸漸籠罩上了一層黑氣。
看守的衙役裝模作樣的吼了兩嗓子,見沒什麼效果直接走了。
見外頭沒了人,先前只是嘴上花花的人越走越近。
蘇沅眼底的小火苗嗖嗖的往上躥,面無表情的咬牙:“我勸你最好老實些。”
“老實?”
“哈哈哈!都到了這地方,你還說什麼老實?”
周圍的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扯着嗓子哈哈大笑。
笑聲不絕就有人撲了上來。
蘇沅牙根狠狠一挫,手肘往後用力一撞,側起一腳準確踹到那人的胸口,直接一腳把人踹得撞了出去。
那人狠狠的撞到門上咳嗽着半天喘不過氣。
渾濁的眼裏全是來不及散去的震驚。
蘇沅要笑不笑的揉了揉手腕,對着周圍彷彿掉了下巴的衆人掰了掰手指。
“還有誰想上來捱打?!”
狠的怕橫的。
橫的怕不要命的。
蘇沅用了一刻鐘的時間,讓在場的這些只知道掄棍子扯頭髮的莽人們深刻的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看起來好打的,可能並不好打。
例如眼前的這個小白臉。
將同一牢房的人打服了不敢囉嗦了,蘇沅難掩暴躁的拍了拍手。
有個識時務沒湊上來的男子縮着脖子,顫顫巍巍的貢獻出了自己珍藏的一截木頭樁子。
“您坐這個?”
蘇沅見狀,嘴角不受控制的好一陣抽。
那木樁不知被珍藏了多久,能看得清的每一個縫隙都散發着不可言喻的莫名油光。
還自帶一股難以言喻的濃烈嗆鼻的味道。
很是上頭。
蘇沅一言難盡的閉了閉眼,無力道:“你自己坐吧,我站着就好。”
她正犯愁自己就這麼被關起來也不是辦法。
門外突然響起了熟悉的人聲。
“這才進來多久,就混上這待遇了,您也真是……”
“不同凡響。”
蘇沅聞聲激動擡頭。
有幸目睹了全程的天一表情微妙的張了張嘴,複雜道:“是個人才。”
蘇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