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裏頭是什麼動靜外人無從知曉。
蘇沅得知後慢悠悠地說:“吳家馬上就要有喜事兒了。”
冬青將整理好的冊子放在桌上,好奇道:“您就不怕猜錯了?”
“萬一吳家就是死活瞧不上魏書生呢?”
蘇沅嗤了一聲好笑道:“不會。”
“因爲眼下這種情況,除了魏書生就再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而爲了儘快讓吳家的醜聞平息下來,吳家一定會盡快辦好吳雨燕和魏書生的婚事。”
她隨手翻開最頂上的一本冊子,淡聲說:“你去跟來福說一聲,告訴他讓去吳家的人機靈些,示意魏書生,不管吳家提什麼條件都答應,不必討價還價耽擱了進程。”
“另外等此事了了,去吳家露過臉的人全都給一筆銀子打發到別處去做事兒,近幾年內不可在盛京城現面。”
冬青輕聲應是。
她正想跟蘇沅解釋一下這冊子中記載之物,門外就響起了林慧孃的聲音。
“沅沅在嗎?”
蘇沅放下手中冊子應了一聲:“在呢。”
她起身去迎林慧娘進門。
冬青將桌面上的冊子歸置好,擡頭就看到蘇沅稍落後林慧娘半步走了過來。
林慧娘示意身後的丫鬟將端着的東西放下,托盤裏放着的是一盤精緻的點心。
聞着隱隱還有些花草的香味。
她難掩興奮地說:“冬日苦寒乾燥,許嬤嬤說用雪梨加菊花做出來的點心可起潤肺之效,也可滋身,只是這時節只能找到菊花幹,研粉做出來的味道不是很濃郁,但是嘗着味道也還湊合,沅沅你嚐嚐看喜歡嗎?”
這點心與林慧娘之前熬出來的湯水看着大不相同,樣式很是別緻。
蘇沅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眼裏迸出了點點亮光。
雪梨清甜不膩,菊花的香氣隱隱在其中隱現,與市面上常見的點心都很是不同。
蘇沅毫不吝嗇地誇獎道:“好喫。”
見她喜歡,林慧娘滿意地笑出了聲。
她說:“你喜歡就好,這點心雖好,也不能多喫,否則喫多了積食你晚上就該喫不下飯了。”
蘇沅樂不可支地連聲說好。
見桌面上擺滿了東西,心疼地叮囑了幾句讓蘇沅不要太過勞累,生怕自己耽擱了蘇沅的時間,說完了就走了。
許嬤嬤掀起門簾進來,正好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點心。
她眼裏露出了笑,輕聲說:“這點心小姐喫着可還喜歡?”
蘇沅很給面子地往嘴裏又塞了一塊,含糊道:“喜歡,辛苦嬤嬤了。”
許嬤嬤搖搖頭說:“老奴倒是不辛苦,辛苦的是老夫人。”
她走上前將手裏端着的茶壺放下,倒了一杯熱茶放在蘇沅的手邊才說:“點心喫多了怕不消食,您喝些山楂泡的茶水。”
蘇沅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拿着點心,看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說:“娘做的這些,都是嬤嬤教的吧?”
林慧娘大半輩子都在農家小院裏忙活,滿腦子想的也都是怎麼喫飽怎麼活下去。
壓根就顧不上什麼花樣。
之前給蘇沅熬湯,也都是得了什麼東西一股腦地往罐子裏倒,只要東西齊了就是好的。
這兩日轉變倒是不小。
不催着蘇沅喝湯了,做出來的東西也與之前不同了。
湯羹甜品點心換着花樣做,蘇沅就是每頓都喫上一些也不覺膩。
蘇沅心裏感念林慧孃的心意,卻又忍不住道:“其實這些下人都可以做,娘不必如此費心的。”
林慧娘在廚房裏操勞得多了,蘇沅心裏也過意不去。
許嬤嬤聞言不贊同地搖了搖頭,輕聲說:“您心疼老夫人辛勞是好事兒,也是您孝順,可這事兒,不能光看您的心意,還得看老夫人的意思。”
蘇沅聞言一時語塞。
許嬤嬤慢條斯理地說:“再者說,老夫人下廚時周圍都是跟着人的,能搭把手的地方也不會有人幹看着,您放心就是,累不着人。”
“您讓她做些擅長之事,她心中內疚可減,愛惜晚輩的心也可安,這是好事兒。”
林慧娘有了自己的事情做,就不會有空胡思亂想。
也不會輕易被人矇騙。
於家中和睦也有助力。
蘇沅想了想灌了口茶,心情複雜地說:“照您這麼說也好,只是勞累您多盯着些,別讓下頭的人偷奸耍滑讓她老人家受了累。”
許嬤嬤含笑點頭,說:“您放心就是。”
許嬤嬤和蘇沅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折返回來的林慧娘聽個清楚。
她都走出去一截了,想到許嬤嬤說過喫點心最好配些花茶,急匆匆地取了泡好的茶折回來,正好就在門口聽到了這麼一番話。
她擡手壓了壓發紅的眼角示意身邊的人別吱聲,輕手輕腳地離去。
過了片刻,有個不大的小丫鬟走進來湊在許嬤嬤耳邊說了幾句話。
許嬤嬤聞言脣邊溢出一抹笑,滿意點頭。
心裏純孝言不出,其實並不是好事兒。
蘇沅對林慧孃的善能讓她親耳聽到,再好不過。
她也算是不辜負來之前南歌離的叮囑了。
林家府上一派和睦。
與此同時,南侯府上的南歌離也是久違地露出了笑顏。
剪月見她心情不錯,湊趣道:“夫人先前還擔心小姐吃了虧,可依奴婢來瞧,小姐這性子與您像了個十成十,斷然是不會喫虧的。”
南歌離冷清的眉眼間浮現出一抹柔意,難掩笑意地說:“我的女兒,自然是像我的。”
“若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隨便欺負了去,又怎會是我的女兒?”
南歌離一貫冷清自持,鮮少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
剪月聽言好笑不語。
南歌離想了想,說:“沅沅既然是動了手,咱們就幫她一把。”
“吳家不是還在考量嗎?”
“派幾個得力些的人出去,將今日在梅仙居發生的事兒都宣揚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找幾個口舌利索些的戲班子,連夜將今日的鬧劇編成本子,找熱鬧的茶樓酒肆,一日不歇地連着唱上幾日,另外從城外找些混不吝的乞丐,上吳家門前吵鬧,將這事兒鬧得越大越好。”
外邊的謠論越烈,吳家就會越着急將吳雨燕嫁給魏書生。
魏書生被營造出來的假象也就不會有機會被人察覺。
可一想到吳家想害蘇沅性命,只是如此不痛不癢地被懲治一番,南歌離就不甚滿意。
剪月出去後,她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鐲琢磨了一會兒,突然擡起手拍了拍。
輕得彷彿聽不見的一聲響後,書房正中央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南歌離站起來從書櫃的暗格裏找出來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淡聲說:“我這裏有個藥,不至於要人性命,卻能讓人渾身長滿瘡泡奇癢無比,終身難愈,你去找個機會,將這藥給吳家人喫下去。”
“對了,吳家那個小少爺不曾參與此事,他就不必吃了,其餘人一個都不許落下。”
來人雙手接過南歌離手中的藥瓶翻窗而去。
南歌離站在窗邊看了許久,脣邊緩緩漫出一絲冷笑。
“敢動我女兒,死了就太輕巧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纔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