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涉國公府安危,皇后不把賀然和林明晰拉出去五馬分屍就算厚道的了好嗎?
似是聽出了蘇沅的難以置信,林明晰低低地笑了幾聲,說:“娘娘前來請罪,把老國公將順天府的事兒認了,說完傷懷過度,直接暈厥在了殿中。”
皇后一暈,瞬間兵荒馬亂。
皇上沒心思再顧及他倆,索性大手一揮就把人趕了出來。
爲此他和賀然才少捱了一頓打。
蘇沅聽完沒半點高興之色,眼中反而是多了幾分不可說的擔心。
皇后娘娘雖有賢名,可有賢名不代表不記仇。
林明晰和賀然這麼一招將燙手的山芋徹底甩到了國公府手裏。
事後定少不了被記恨。
她發愁地揪着林明晰的臉扯了扯,悶悶地說:“你這下算是豬八戒照鏡子,徹底不是人了。”
林明晰不以爲意地勾脣一笑,淡聲說:“本就是要得罪人的差事,得罪皇后總比開罪皇上好。”
“在朝之臣,只忠吾皇,旁的不必多想。”
皇上但凡是真怒,他和賀然此時的人頭早就落了地。
賭這一把,不輸。
蘇沅想了想的確是這麼回事兒,不等點頭眼波微轉,壓低了聲音就忍不住問:“那你到底看出點兒什麼沒?”
“這事兒鬧哄哄地折騰了幾日,前亂後也不安生的,你心裏到底有譜沒?”
蘇沅在馬車上就琢磨了許久,可始終沒能從這一團亂的線索中找出點兒什麼可梳理的東西。
若是就這麼一直亂下去沒個頭緒,山芋雖是不直接燙林明晰了,可到底還是燙手啊!
林明晰握着她的手安撫似的緊了緊,輕聲說:“我思前想後想了一夜,覺得咱們或許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所以纔會如無頭蒼蠅似的,被人牽着亂轉了一宿。”
所有人都覺得此事是衝着國公府來的。
可現如今的國公府無一個可用之人,亦無實權在手。
除了無用的名聲,還有什麼是能讓人如此費力摧毀的?
蘇沅被他握着的指尖無聲動了動,不知想到什麼聲線緩緩拉緊,聲音也輕了許多。
“你是說,這事兒可能是衝着皇后娘娘來的?”
畢竟以國公府如今的情況來看,最寶貝的應當就是當了皇后的女兒。
唯一值得讓人惦記的,也就是皇后之位。
林明晰露出個孺子可教的笑,趴在蘇沅身上輕飄飄地說:“國公府一倒,皇后娘娘的後位哪怕是保住了,聲勢也會大不如從前,冬日一過便是開春,開春後有什麼,沅沅可還記得?”
蘇沅眸光閃了閃,低聲吐出了兩個字。
“選秀。”
“不錯。”
開春後便是選秀,官家女子進宮承寵的日子。
皇后的地位不如從前,不就正好是新入宮的貴人們出頭的好時機嗎?
林明晰緩緩閉上了眼,微妙嘆道:“所以說,如此風波大概率只是後宮之爭,我等皆是局外人,何必費心牽扯?”
“放心,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旁人惦記皇后之尊,後位可帶來的家族榮耀。
國公府和皇后娘娘本人又怎會不在意?
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坐山觀虎鬥。
蘇沅和林明晰在馬車上的密語無人可知。
可接下來的發展,卻逐漸證明了林明晰猜測的方向沒錯。
低調許久的國公府爲戴罪立功,洗清身上莫須有的罪名下了狠力氣,不光是事事配合林明晰和賀然的調查,甚至還主動幫忙尋找線索。
得知小國舅在府中索要銀錢不成,曾與一友人在花樓密談,隨後便去找了城防司的人喫菜喝酒,當日夜半就做出了打砸商鋪的荒唐舉動。
林明晰立馬就讓找了畫師按知情人的描述將小國舅那位神祕友人的畫像繪成了圖紙,在城中大肆張貼尋找。
尋人的畫像貼出去一日,就有人往林府和賀府的門縫裏塞了一封祕信。
林明晰將手中只寫了一個地址的信放在燭火上點燃燒盡,和賀然馬不停蹄地帶上人就去了信上的地址,到了之後卻發現人去樓空,整個宅子裏早就沒了人影兒。
林明晰拉開抽屜看了一眼,點頭道:“是啊,這裏不似有人常住,可只要有人在這裏住過,就一定會有痕跡,更何況……”
“這麼大個宅子,怎會是無主之物。”
賀然那夜去了衙門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那日見到的幾個人都沒了蹤影不說,前幾日還陽奉陰違的衙役們齊齊換了副面孔,積極得不行。
林明晰只是說了句查清宅子的主人是誰,他們去了一趟甚至還跟左鄰右舍打聽清楚了這宅子的主人平時活動的規律,家中大概有多少人。
林明晰把玩着手中小巧的荷包默然不言。
過了一會兒才玩味道:“你是說,這東西是這宅子的主人給那家小孩兒的?”
拿來荷包的衙役謹慎地擦了擦頭上的汗,低聲說:“回林大人的話,那孩子的父母說,這宅子原本一直空着,半年前來了個大約四十左右的男子,只帶了一個隨身的下人,因宅子年久無人住,積了不少灰,就在附近找了幾個人幫着收拾。”
“他家兒子剛十歲,覺着新鮮就跟着裏外忙活了幾日,最後那男子見了覺得有趣,隨手就給了他這麼個荷包。”
像是怕林明晰覺得自己在撒謊,他不等停頓立馬就補充道:“孩子拿了荷包回去,他們就發現裏頭還裝着一顆不小的金豆子,爲此覺得這戶人家豪富闊綽,總想着來日再找機會攀上些關係,就小心的將這荷包放了起來,直到咱們去問,這纔拿了出來。”
林明晰聞言眉梢微揚,戲謔道:“金豆子?”
“是啊,據說那金豆子還不輕,只是被那家人拿去花用了找不回來,大人若是覺得這是個線索,小的這就立馬帶着人去城中排查那枚金豆子的去向。”
林明晰轉手將手中荷包遞給身後的賀然,擺手道:“花了就花了,一枚金豆子能說明什麼?”
“你先下去吧。”
衙役連連點頭應着好退了出去,順手還把門關上了。
林明晰眯着眼看了一眼,要笑不笑地說:“看樣子賀大人的威風耍得不小。”
如此乖順,可見是被賀然的手段嚇得不輕。
賀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說:“本官在一日,說的話便當用得一日,他們早該明白這個道理。”
否則只要賀然想,就有的是手段讓他們生不如死。
林明晰不欲多問各種陰私,咳了咳擡起下巴指了指賀然手中的荷包,口吻玩味。
“這荷包看似不起眼,可我爲何覺得這料子不似尋常,賀大人仔細看看?”
賀然摩挲着荷包的指尖微微一頓,眼底立馬多了一縷深意。
“我瞧着,這似乎是浣紗城有名的文紗錦,是嗎?”
文紗錦金貴難得,常人縱是有銀子也找不到地方可買。
也不可能將其製成一個不起眼的荷包隨手送了人。
林明晰面露微妙地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地說:“文紗錦每年數量極少,去向皆有定數,也有冊子可查,咱們只要拿到這記了去向的冊子,也許就能找到這荷包的主人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賀然卻爲此露出了爲難之色。
盛京距浣紗城距離何止千里之遙?
想去找文紗錦的出處拿冊子,談何容易?
更何況皇上給的三日如今已經過了一日有餘,他們哪兒來的那個閒工夫去奔波千里尋求出處?
他正想說此法不妥,下一秒就看到林明晰站了起來。
“哎,你去哪兒?”
“回家。”
賀然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訝然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回家?”
林明晰笑着嘖了一聲,好笑道:“咱們在這兒想不通的,回家後一定有答案。”
“因爲文紗錦的去向,有一個人,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