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行。”
蘇沅頂着滿頭霧水追着他進了屋,滿眼茫然。
“這話幾個意思?”
“是成還是不成啊?”
她着急地抓着林明晰的手不放,想問個確切答案。
被皇上強行留下琢磨了半日點子的林明晰忍着口乾舌燥連着灌了兩杯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才說:“皇上逼着我和賀然,還有傅起言想了半日,找了個合適的由頭在福海靠東的位置找了個地方,可以給你。”
蘇沅聞言心裏大喜,嘴角還沒來得及上揚就聽到林明晰補充說:“準確地說,不是塊地,是個在海中的孤島。”
蘇沅表情僵了一瞬。
“孤島?”
“對,因爲只有在海面上無主的孤島,搞出來的動靜纔不會惹人懷疑。”
“而且,靠海一帶能符合你要求的,也劃不出地方,一旦有所動靜,一定會引起朝臣注意,但是你們現在做的這事兒,暫時是絕對不可以被朝臣知道的,但無主的孤島可以。”
海禁一旨傳承多年,是皇家朝臣百姓深信不疑的原則性問題。
若是能輕易打破舊規,皇上也不至於私掏小金庫,外加威逼利誘讓蘇沅悄默默地幹這事兒。
此事事成前,絕對不能讓更多的人知曉。
否則輕則引起朝臣反對,重則會引起民間亂子。
蘇沅曉得輕重厲害,遲疑了片刻才道:“那孤島……”
“是什麼樣的?”
林明晰面上罕見地露出了幾分不可說的尷尬,用手擋着嘴咳嗽了一聲才說:“面積地域應該都能符合你的要求,只是目前還有個不大不小的難題急需解決。”
“什麼難題?”
林明晰爲難地停頓了一下,輕聲說:“那島上,還有夥水盜沒來得及清。”
蘇沅……
她啪嘰一下坐到了林明晰身旁,面如死灰地說:“那水盜……”
“乾的是我想的那種事兒?”
“要是清理不乾淨,水盜去而復返,孤零零的海面上,我被搶了豈不是都沒地方求救?”
林明晰安撫地握住了她的手,忍笑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
“皇上對你所制的東西極爲重視,等島上的水匪清理乾淨了,暗中加派軍隊在島上駐守,以護安全。”
皇上比蘇沅想象中的更怕出問題,所以林明晰一提派兵駐守,立馬就拍板說了好。
總的來說,蘇沅的要求大致已經得到了滿足。
目前需要做的,就是稍給些時間,等皇上下旨讓福海駐守的官兵將島上清理乾淨。
蘇沅心情複雜地捂住了臉,悶聲說:“等島上清理乾淨了,我的荷包也乾淨得不能再幹淨了……”
林明晰掙得少,對於銀錢無半分可出力之處,只能是一臉深表同情地拍了拍蘇沅的頭。
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擡手掏了一下。
“皇上還讓我幫這個帶回來給你。”
蘇沅撐着下巴看向他手裏用蠟封了的信封,狐疑皺眉。
“這是什麼?”
林明晰老老實實搖頭說不知。
皇上只說讓他帶回來給蘇沅,蘇沅看了就明白了。
沒蘇沅同意,他自然也不會擅自拆開。
蘇沅把下巴穩在桌上伸手將信封拆開,拿出裏頭的一張紙眯着眼看了看,嘴角慢慢地就開始上揚。
看她眼裏的笑越發濃郁,林明晰忍不住笑道:“是好消息?”
蘇沅把紙往林明晰懷裏一拍,哈哈笑了起來。
“看不出來,皇上還挺懂做生意的規矩。”
信紙上寫的是一份完整的契約,上頭詳細地說明了蘇沅和皇上各自的分工。
皇上負責出地方,出護衛,出渠道,幫她設法避開官府的搜查。
蘇沅負責投銀子,想法子。
等成品出爐,二者協商出合適的渠道開始出海,獲得收益對半分。
紙上寫明瞭不算,皇上還很認真地在契約下籤上了自己的名字,蓋上了象徵身份的玉璽大印。
也就是說,蘇沅手裏拿着這份得了皇上許可,蓋了皇上大印的契約在手,就算是來日運氣不好被官府的人揪到了小辮子,也不會成爲一枚可以被隨時放棄的棄子。
皇上一定會想方設法地保下她,也會竭盡全力地讓她不被人發現。
身爲九五之尊,這大概是皇上主動與人簽訂的第一份契約。
難得的正式之餘,讓人更多感受到的卻是一個君主想破舊迎新的決心。
林明晰鄭重其事地將那份契約摺好收起來,想起白日皇上說的話,輕嘆道:“廢除海禁一事影響甚大,但從長遠計,對民好處深遠,也更利於社稷安定。”
“閉門造車難得進益,廣開門庭方可容八方之好,納萬處之利,四海來賀,八方來朝,盛世之景,誰人不想?”
“皇上爲此,也算是費盡了心力了。”
只是先皇留下的攤子從根子裏就爛了,老臣衆多固守成規,新起一派勢單力薄。
皇上想改革,只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往後還多是艱難。
蘇沅在電視劇中看多了昏庸之君,聽完林明晰的話,眼底漸起恍惚。
過了好一會兒,她歪着身子倒在了林明晰身上,唏噓道:“大道理我不懂,朝政社稷我也聽不明白,不過既然是好事兒,那我好生做好就是。”
“做好該做的,就是我唯一能做的。”
林明晰耳邊迴響起皇上對蘇沅不加掩飾的稱讚,以及賀然和傅起言的訝然,一臉驕傲地捧着蘇沅的腦袋,低頭在她的眉心親了一口,輕笑道:“我的沅沅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知道的,沒有人比你做得更好。”
蘇沅嫌棄地推開了他,眼底的笑卻在控制不住地彌散。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回頭望着林明晰突然說:“對了,我有個事兒想問你。”
“什麼?”
蘇沅眉心多了個微不可見的小褶皺,壓低了聲音說:“吳川最近在幹什麼?”
林明晰聞言意外揚眉:“吳川?”
“好好的,你怎麼突然想起問他了?”
蘇沅見不慣吳川的某些做派和想法,自來是不待見他的。
她突然問起,倒也並非是心血來潮,而是她懷疑,冬青和吳川之間是不是還大發生了點兒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兒。
冬青原本在盛京城待得好好的,蘇沅也有心讓她就在這裏待着得了。
可誰知從前些日子開始,冬青就反覆跟她說起想回浣紗城。
蘇沅起先沒太在意,可冬青今早又提此事,神態間甚至還摻雜着幾分說不出的焦急。
像是怕回得遲了就發生什麼不可控的壞事一般。
冬青身世特殊,又多經悽苦。
蘇沅怕她有什麼事兒瞞着自己,順嘴就問了來福一句。
她湊到林明晰身邊,沉沉道:“來福說,吳川在前幾日找過冬青敘話,昨日傍晚還來給冬青送了東西。”
吳川走後,冬青就急得不行地到處找蘇沅,得知蘇沅出了門,差點急得想出門去尋蘇沅。
蘇沅夜半才歸,她見蘇沅一臉疲色忍住了沒說什麼。
今日一早蘇沅剛起來,她就來說想盡早回浣紗城。
甚至連蘇沅說讓她等大雪化了再走都不願。
蘇沅摸着下巴用胳膊撞了撞林明晰的肩膀,小聲說:“我問了她什麼也不說,但是我覺得,這事兒跟吳川指定有干係。”
吳川在忙什麼,林明晰還真能說上來幾分。
他頓了頓道:“若是我猜測不錯,此事於冬青而言,其實應當是好事兒。”
“只是對吳川而言,就不一定了。”
蘇沅面露意外:“你說什麼?”
半個時辰後,蘇沅出了書房徑直去找到了正在收拾行李的冬青。
冬青見她來了,慌亂地將收拾到一半的包袱往被子底下一塞,難掩侷促地看着蘇沅,遲疑道:“主子,您怎麼來了?”
蘇沅自顧自地走進她的房間,手還沒擡起來,冬青就搶先一步拿起茶杯給她倒了一杯茶,將茶杯遞給蘇沅的時候還不忘叮囑:“您喝着湯藥呢,不可多飲茶,要不我去給您換一壺熱水來?”
蘇沅擺手示意不必,拉着想走的冬青強行把她摁着坐到椅子上,皺眉道:“我聽說吳川昨日來找你了?”
冬青垂在身前的手毫無徵兆地抖了一下,低着頭緊張道:“他給我送點兒東西,不過些許小事兒,您怎麼都知道了?”
蘇沅握着茶杯緩緩嘆出一口氣,苦笑道:“我的冬青姑娘啊,事到如今你還想瞞着我,你心裏到底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