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不光是自己回來了,還蒐羅了集市上能蒐羅的所有用得上的東西。
得知林傳讀的去意,她趕緊說:“爹,該買的東西我都買回來了。”
“你就不必去了。”
林傳讀大喜過望的連聲說好。
探頭看門外裝滿了東西的車的同時,忍不住說:“安安自昨夜就鬧得厲害,誰哄都不見好。”
“哭的時間太長了容易壞了嗓子,你既是回來了,趕緊去瞧瞧。”
蘇沅聞言眉心微皺,擠出一抹笑點頭。
“行,我這就去看。”
她在外頭待得久,衣裳也全都是涼絲絲的,滿是涼意。
爲避免哭得渾身是汗的林修然被冷意激着,蘇沅特意轉回去換了身剛買着的輕便衣裳,這纔去了哭聲不住的花廳。
花廳裏,林修然正哭得撕心裂肺,隱隱聽到蘇沅的聲音,激動地揮舞着小胳膊往外探頭。
他人小力氣大,下了狠勁兒掙扎起來連林慧娘都險些一時沒能抱住。
林慧娘慌亂把懷裏不住扭動的小身子抱緊,正發愁嘆氣時,就聽到門口有人說:“林修然,你是吃了誰家村口的大白鵝嗎?”
“嗓門怎地這麼大?”
林修然嗷嗚嗷嗚地叫着要朝着蘇沅撲。
蘇沅伸長了手把淚眼婆娑的他從林慧娘懷裏接過來。
看到林慧娘被眼淚鼻涕糊得都溼透了的衣裳,頭疼道:“娘,辛苦你了。”
林慧娘見着她歡喜得不行。
聽到這話不自覺就笑出了聲。
“我在家有什麼辛苦的?”
“你和明晰才真真是受了累了。”
她說着趕緊拉了個椅子讓蘇沅坐下。
蘇沅坐下後又接過大丫手裏的撥浪鼓湊在林修然的面前晃了晃,見他在蘇沅的輕哄下止住了哭聲,示意大丫和二丫先出去,自己親自跑着去把門關上。
然後才如釋重負地說:“你現下回來了,外頭的事兒可都是平了?”
蘇沅捏着林修然的小胖爪揪了揪,點點頭輕輕地說:“該抓的人都抓得差不多了,只是抓了人也還有不少事兒。”
“我聽明晰說送了不少孩子回來,我怕你們在家照應不住,這才趕回來看看。”
家裏得用的人都跟着出了門,唯獨有個周安,還是要在官府和林家兩頭跑的忙人。
林慧娘和林傳讀突然遇上這麼大的事兒,確實是有些無措。
不過此時見着蘇沅了,林慧娘心裏也定了不少。
她深深嘆了口氣,澀聲道:“那些孩子瞧着實在可憐,還有不少是帶着傷的,有些瞧着面上沒什麼,可我請許大夫一看,不是內裏積了傷,就是曾被傷了肺腑沒能治好,幾十個娃娃沒一個身上安生。”
許大夫從醫一輩子,或許也從未同時見過這麼多病患的時候,這兩日晝夜不歇地去給各個孩子把脈開藥。
大丫年歲大稍大些,除了幫着照看林修然,整日整日的跟在後頭看火熬藥。
林慧娘說着臉上現出了些許感慨,輕聲道:“不過那些被送來的孩子都是懂事兒的。”
一開始到這裏時,這些孩子還懵着,又是緊張又是怕,連話都說不利索。
可半日過去,確定這裏沒了惡人,也不用別人說,他們就自發地開始幫忙。
手腳利索的,就自發跟着許大夫前後來回地跑,或者是跟大丫在後院守着熬藥。
要麼就是去後廚幫着郝大娘做飯送菜。
人雖不大,可手腳利索得很,幹活兒也麻利。
有這些大些的孩子搭把手,府內的情況纔沒亂得驚人。
那些一兩歲的小娃娃,人小小的,卻也不哭不鬧。
照料起來並不費勁兒。
孩子的懂事兒並不是與生俱來的。
如今這般,不知是捱了多少打,受了多少罪才換來的麻利溫順。
林慧娘說着心裏不是滋味。
蘇沅聽完心情複雜地抿了抿脣,抱着林修然換了個方向,見他骨碌着大眼咧嘴笑了才說:“這些孩子生來可憐。”
林慧娘眼眶微紅壓抑着眼淚點頭,重重摁了摁眼角才說:“若不是可憐至此,哪家的孩子能如此曉事兒?”
蘇沅不欲讓她多想,索性道:“對了,我讓人買了些衣裳被褥回來,一會兒就給他們都換上。”
“家裏的地方可足?”
“安排這麼些孩子,一時還能安置得下嗎?”
林慧娘聽見有衣裳笑出了聲,抹了抹眼淚才說:“現成的牀鋪不多,可咱家空房子卻有不少。”
“我把那些空着的房間都鋪上了東西,暫時在地上打成了地鋪,讓大的稍微帶着小的些,一間房睡七八個娃娃都是很足的。”
“只是這天兒到底是寒了,總是睡在地上不是法子,小娃娃的身子也熬不住,所以我想着,要不在城裏找幾個手藝好的木匠,趕着日子打些大的通鋪,或者是設法在屋子裏蓋些火炕。”
孩子睡覺不佔地方,一間屋子能有一個通鋪,或是個大的火炕,就能安置七八個娃娃。
家裏的空房間夠,只要找到合適的人就能動工。
蘇沅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摩挲着指尖說:“我一會兒就讓人出去找合適的木匠。”
“另外我記得你之前似乎跟我說過,城內有一個很大的道觀荒廢了,有人要賣那裏的地契?”
林慧娘不知道她爲何突然提起這個,愣了一下才說:“是有這麼回事兒。”
“那道觀大得很,房子屋子也修得極好,處處都很寬敞,若是論面積,說是有咱家十個大那都是綽綽有餘的。”
只是懷北城內的人不信這個,活命就足夠艱難,也沒多餘的銀錢去供應香火。
偌大的道觀,生生就這麼荒廢了。
林慧娘初來懷北時,前後往道觀跑了數次。
那裏的人與她熟了,就想說問問她有沒有認識的人,想找個門路把地契賣了。
林慧娘之前回來時在喫飯時說起過一嘴,蘇沅無意間就記在了心裏。
她揪着林修然紅撲撲的小臉捏了捏,漫不經心地說:“若真如你所說,那我可能得去看看。”
林慧娘懵了一下,茫然道:“你去道觀作甚?”
“那裏的道士都自尋生路去了,去了也不能求籤算卦的。”
蘇沅輕聲一笑,好笑道:“我不是去算卦的。”
“我想去把那裏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