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旭等人拔出手中利刃,泛着寒光的一面對準楊浩不知死活的脖頸,語調聲聲透寒。
“楊先生,我家主子對你尚留幾分敬意,望你知曉輕重分寸,勿要再說自尋死路的廢話,否則的話……”
“楊先生推崇的道法能否救助世人,我等無從得知,但是我敢肯定,你的小命是不一定能保得住的。”
幾次三番換着花樣作死的楊浩終於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危機,條件反射似的往後退了一步,指着蘇沅大怒道:“都說買賣不出仁義在,這位夫人難不成還想殺人奪地嗎!”
“就算懷北是蠻荒之地,縱是此處律法淡薄,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想無故殺人嗎!”
這話聽起來很不客氣。
可與之前的瘋言瘋語相比,卻終於像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能說得出的話。
蘇沅心口鬱氣久久不散,聽見楊浩的話卻被氣得冷笑出聲。
“笑話。”
“殺人奪地?”
“我但凡是起了這份心思,你以爲你此時還能站在我面前指手畫腳地叫囂不停?”
別說是在懷北,哪怕是在盛京,蘇沅但凡動了這樣的心思,大約就沒有她搶不到手的東西。
蘇沅懷揣着誠意前來想跟楊浩做買賣。
買賣不成,反而是惹了一肚子的窩火氣。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楊浩冷冷一笑,抱着林修然站起來冷聲道:“本是想給你指條明路,也好讓你保楊家不倒。”
“可如今看來,楊先生似乎不需要這樣的機會。”
“也不需要我多事兒。”
“既如此,我等就不在此打攪楊先生清修了。”
“告辭。”
蘇沅說完邁步向前,耽擱了一會兒剛剛趕到的管事見狀驚訝不止,小心賠笑道:“夫人這是怎麼了?”
“好端端的,爲何還動了怒?”
此人頗爲客氣,蘇沅心中怒火雖盛,卻也沒牽連旁人的意思。
聞言只是說:“今日貿然打攪是我冒昧了。”
“多謝款待。”
眼看着蘇沅就要出了大門,管事着急道:“夫人,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
“您要不坐下來慢慢再說,我……”
“讓她走!”
楊浩從驚魂中艱難回神,指着蘇沅就怒着大吼:“我這地方就算是就此荒廢,我絕對不會賣給這樣跋扈的人!”
“把她們給我趕出去!”
蘇沅跨過門檻的腳步微頓,回頭意味不明地看了楊浩一眼,幽幽道:“楊先生。”
“我希望你能記住自己今日說的話,畢竟……”
“等到你去求我的時候,我可不一定會對你如今日這般客氣了。”
“咱們走!”
來的時候開開心心,回去的時候卻是誰的臉上都散着陰霾。
馬車順着小道走出去了一截,天旭摸着腰上的刀柄遲疑片刻,縱馬走到車邊,小聲說:“主子。”
“那楊浩實在不識擡舉,左右楊家也已是末日黃花早無了別的指望,要不就……”
“不必。”
她是個拿着銀子想買東西的商人。
不是真的土匪。
若是爲了得到什麼真的用了不該用的手段,那她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蘇沅透着冷意的聲音穿過車簾傳出,聲音不大,字字帶刃。
“咱且走着瞧。”
“要不了幾日,有的是他求我的時候。”
“懷北距蘇懷甚遠,以楊家如今的處境,想來與此處通信也多有不便,你稍費點兒心,把蘇懷楊家的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務必一件小事兒也不可落下,一一都匯成消息傳到楊浩耳中去。”
“我就不信,他真能爲了所謂的道法,眼睜睜地看着楊家就此滅亡!”
天旭垂首應是。
馬車靜靜前行。
似是察覺到蘇沅的情緒不如來的時候,林修然也少有的安分老實,小手揪着蘇沅的衣襟,趴在她的懷裏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再亂動,時不時還要張着小嘴嗷嗚嗷嗚地喊上幾句,也不知到底說的是什麼。
蘇沅被他小臉上繃着的一本正經逗得樂出了聲,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他圓乎乎的小臉,咬牙道:“還齜牙傻樂。”
“你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差點被人買去當了道士?”
林修然聽不懂蘇沅說的是什麼,見蘇沅伸手還以爲是在跟他玩兒,樂着抓住她的手指就想往嘴裏塞。
蘇沅眼疾手快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在小箱子裏找了根乾淨的磨牙棒塞到他的小手裏,糊弄意味十足地掰開他不安分的嘴塞進去,見他咬着磨牙棒不折騰了才揉着他的腦袋說:“十萬兩就想買我兒子?”
“做你的青天白日夢!”
“你那破地方,我但凡能讓你賣到五萬,那就是我輸!”
蘇沅憋着一肚子的火氣回到林府,到門口就正好撞上了回來的林明晰。
林修然玩兒了一道的磨牙棒這會兒趴着已經昏昏欲睡了。
見着林明晰的瞬間卻突然來了精神。
他揮舞着又短又小的胳膊朝着林明晰咿咿呀呀。
瞧那架勢似是恨不得直接從蘇沅懷裏蹦出去飛到林明晰身上掛着。
林明晰見蘇沅面色不佳,快走幾步上前把扭個不停的林修然抱了過去,任由他趴在自己肩頭的同時拉住了蘇沅泛着涼意的手。
他皺眉道:“臉色瞧着怎麼這麼差?”
“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蘇沅被他拉着往裏走了幾步,沒好氣道:“我不是想去買楊浩的道觀改了作善堂嗎?”
“談崩了。”
林明晰以爲是爲價格,不等多想就說:“若是爲銀錢的話,那倒是可不必發愁。”
雲家各處查找到的銀子是一筆驚人的數目,除去應當送往朝廷的,還也還剩下了不少。
用來購置一處道觀,包括後期的運行都是足的。
蘇沅聽他這一副財大氣粗不缺錢的口吻被生生氣出了笑聲,指着他懷裏搖頭晃腦的林修然,冷笑道:“林大人說得輕巧。”
“可時不湊巧,那楊浩要的不是銀子。”
林明晰抿脣:“那他要什麼?”
“他要你兒子。”
“什麼?”
“他說,把你兒子送去當道士,他就賣。”
“不然的話,死活不賣。”
林明晰意味不明地呵了一聲,捏着林修然的小手握了握,冷冷道:“既如此,我看不光是他那個道觀不必再開,就連這懷北,他也沒必要再待了。”
蘇沅聞聲輕笑,微妙道:“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