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的主人,名叫賀然。
表字珩然。
蘇沅不知道珩然是誰,但是她認識賀然。
她腦中閃過一道模糊的身影,勉強撿起幾分對賀然不是很清晰的印象,好笑的同時眼中又多了不少好奇。
“不是,賀然不是外派多年了嗎?你是怎麼……”
“怎麼看對眼兒的?”
端陽郡主意味深長地對着她笑了笑,幽幽道:“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等他回京下聘的時候,我再跟你細說。”
“你現在只要記住你兒子將來要娶我女兒就成了。”
蘇沅滿肚子的好奇在聽到這話的瞬間被打回原形,哭笑不得地伸手掩面,說:“你跟林修然商量好的,跟我說這話算什麼?”
“你倆自己商量自己算,我可不管這閒事兒。”
說着蘇沅就大步上前,把端陽郡主和林修然甩在了身後。
端陽郡主忍着笑低頭看看林修然,說:“你認麼?”
林修然竭力板着小臉做出一副穩重可靠的樣子,一本正經地點頭。
“我認!”
“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的!”
“好好好。”
端陽郡主忍着笑抱着林修然踏上船板,還沒等把人放下,腿上就多了一雙軟乎乎纏上來的小手。
是木晴家的大兒子。
比林修然還大了一歲有餘,小傢伙跟端陽郡主是見過面的,也相對熟悉,抱住人就奶呼呼的叫了一聲姨姨。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個比他稍微高些的男娃娃,是白蝶家的。
林修然剛落地就跟這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娃娃對上了眼,兩眼發亮地搓了搓手,想也不想就說:“這是弟弟嗎?”
抱着二兒子的木晴聽到這話笑出了聲,樂着說:“兩個都是哥哥。”
“方晨風,白啓木,這是你蘇姨家的弟弟。”
蘇沅在白蝶的身邊坐下,撐着下巴對林修然點了點,說:“小弟弟,跟你方家哥哥玩兒去吧,記得聽哥哥的話。”
林修然空有一顆想當哥哥的心,無奈走到哪兒都是個當弟弟的命。
故作老成地耷拉着腦袋嘆了一聲,左右看了一圈只能是老老實實地跟着兩個小哥哥去了船艙裏。
許是怕蘇沅不放心,木晴笑道:“船艙裏有人看着,都安排妥當了的不用擔心。”
蘇沅聽到這話樂了,撇嘴道:“我是真不擔心。”
“那小子會浮水。”
這話一出,不光是木晴驚了,就連白蝶和端陽郡主都紛紛轉頭。
“這麼小的娃娃就會浮水了?”
蘇沅一臉糟心地嘖了一聲,說:“這小子皮實,進了宮也不安分,跟三皇子去釣魚的時候不知道這麼搞的,把自己弄得掉了下去,被人撈起來後就嚷嚷着要學浮水,我想着技多不壓身,索性就找了個水性好的帶着他在湖裏轉了幾圈。”
她本想着是讓這小子下水嗆幾口水,嗆得難受了就會害怕,可能以後就知道不該往水邊去了。
可誰知道人不大,本事還不小。
小半個月當真讓人學會了不說,技藝還挺嫺熟。
之前跟林明晰在家裏釣魚的時候,時不時還能在大人的監督下蹦下水去幫着往魚鉤上掛餌,比起水性一般的大人還強上不少。
但林修然挺有分寸,沒大人在邊上看着的時候,從來不往水邊去,蘇沅和林明晰也沒這事兒操什麼心。
聽蘇沅這麼輕描淡寫地說起林修然落水的事兒,白蝶和木晴的臉上都多了一抹不贊成。
木晴性子溫婉,多年過去仍是如此。
哪怕是心中覺得不妥,說出的話也柔和得很。
“沅沅,修然還小呢,正是當仔細看護的時候,這樣的大事兒可不能大意。”
“是啊,小娃娃體弱,還是得謹慎。”
端陽郡主倒是一臉淡然,只是說起林修然時怎麼都有幾分說不出的驕傲。
她說:“我聽人說,修然兩歲大的時候就能扛着鋤頭跟林大人一起下地了,稍微大些甚至能幫着侍弄藥草,摔打着長大的孩子,的確是比嬌養着的皮實。”
別的不說,膽兒大,力氣也不小。
而且還抗造。
換一個嬌弱的,跟着三皇子在宮裏跑不了幾日的圈,可能就得告病回家。
也就是林修然這樣皮實的娃,才能鍥而不捨地帶着三皇子在宮裏鬧得雞飛狗跳。
白蝶和木晴顯然也是想起了宮裏宮外關於林修然和三皇子惹禍的種種事蹟,對視一眼紛紛笑了起來。
聽端陽郡主這麼誇,蘇沅一點兒也沒覺得驕傲,甚至還有點心累。
有這麼個皮出天兒的娃,當孃的體驗真的不是很好……
毫無體驗感。
還非常不想說話。
有了孩子的話打頭在前,多年不見的故友重逢話題也就順暢了許多。
只是當了孃的人到底是跟姑娘家不太一樣了,饒是白蝶當年性子火爆,如今也被孩子磨出了溫婉氣,舉手投足間少了幾分颯爽,多出來的都是說不出的溫柔。
難得一聚,誰也沒去提不久前發生的各種糟心事兒,選着說的都是趣事兒,更多的是在問蘇沅和端陽郡主在外的見聞。
白蝶和木晴一生未能出盛京半步,看慣了豪門大戶中的金玉之色,偶聞邊塞之景聽一聽大漠風聲,新奇之下看向蘇沅的目光不由得多了更深一層的敬佩。
“還是你厲害。”
白蝶滿臉唏噓地望着蘇沅,說:“雖是女兒身,可林大人事事都以你爲先,有林大人的呵護在前,能管束得住凡夫俗子的世俗規矩在你面前也就形同虛設,什麼都絆不住你的腳,換作尋常女子,誰能有你這般自在。”
出身比蘇沅尊貴的人數不勝數,嫁入高門的女子更如過江之鯽。
可只有蘇沅如此自由。
誰見了能不說一聲羨慕?
木晴從桌上拈了一塊點心遞給因害羞不肯去玩兒的小兒子,贊同道:“誰說不是呢?”
蘇沅滿是戲謔地眨了眨眼,莞爾道:“都說羨慕我,那換你們去懷北吹大風,你們願不願?”
木晴還沒應聲,白蝶就想也不想地搖頭。
“我可不去。”
“我這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大約生來就是坐享其成的慵懶命,沒這樣的本事,我也沒你這樣的膽氣,就算是給我機會了,我也是不敢選的。”
“所以才說,你很難得啊。”
蘇沅笑笑沒接話,端陽郡主歪着椅子往她的身邊湊了湊,輕輕地說:“我倒是不覺得跟林明晰有什麼關係。”
蘇沅眯了眯眼,笑問:“何出此言?”
端陽郡主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你自在不是因爲林明晰給了你機會,是因爲你本來就是個求自在的人。”
“你的心是野的,誰能管得住你?”
林明晰沒插手蘇沅的事兒,沒強行把蘇沅想走的路掰得跟所有人一樣,那是因爲林明晰瞭解蘇沅。
也是因爲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約束得住蘇沅那顆只求自在的心。
從本質上來說,蘇沅靠的一直都是自己。
關林明晰什麼事兒?
端陽郡主用指尖戳了戳蘇沅的肩窩,說:“蘇沅之所以難得,不是因爲林明晰。”
“貴在你自己。”
“所以啊,你只要繼續當那個你想做的人,你就會一直自在下去。”
“就像這風一樣。”
“無形無跡,萬事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