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委婉淒涼,聽得人肝腸寸斷“我當然捨不得孩子,世界上哪個做母親的願意割捨自己的孩子呢?”
她的手從顧穎那兒抽開,抹了下眼淚“我願意爲江家付出一切,畢竟我半輩子都這麼過來了,但我怕騫兒受傷啊,他要是發生什麼意外,我怎麼辦?漓雲呢?江家呢?”
顧穎勸慰“媽你放心,不會有意外的,小叔子一向體格子好……”
然而李靜如的話傳進江父耳朵中,實實在在地敲響了警鐘。
江家已經有個坐輪椅的兒子,萬一小兒子也殘疾或者意外去世……
“行了。”江父眉峯皺緊“這件事到此爲止,不要再提。”
江父態度堅決,顧穎眼梢掠過一抹精光,選擇暫時避讓。
江父開始安慰哭哭啼啼的李靜如,手掌搭在女人的肩膀“知道你受委屈了,我的錯,沒考慮你的感受,忘了你替江家付出了半輩子。”
李靜如柔弱地靠在江父的懷裏“沒事,既然嫁進來,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你能記住我的好,我特別開心。”
江父聽到這話,心都快融化了,情不自禁長舒口氣,輕拍了幾下李靜如的背,猶如哄一個小女孩。
江父和李靜如老夫老妻,襯托顧穎猶如一個外人。
看到這一幕,顧穎情難自禁在內心裏嘆氣。
不僅僅是因爲李靜如演技精湛,輕而易舉地兩句話就能把江父哄得像變了個人,另外還由衷替江漓雲的母親不值。
早些年的江家還只是一個A市有些地位的家族,江父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江總,那時候穆阿姨毅然決然選擇了江父,之後江家慢慢好轉,穆阿姨生下了江漓雲。
聽母親說,穆阿姨是很傾心江父的,可她絕對想不到自己竟然早早病逝,之後的第二年,江漓雲意外摔斷腿,第三年懷着江騫的李靜如上門。
而越來越往後的數年,自己傾心的男人一直被另外一個女人霸佔,甚至只要這女人裝裝可憐,吹吹枕邊風,自己的男人恨不得把什麼都捧到她面前。
是真愛還是男婚女配的將就,有時候一眼就能看出。
顧穎確認,在江父心中,穆阿姨或許有過一席之地,但絕對沒那麼在乎,否則不會穆阿姨病逝的第一年就和李靜如相識相愛,第二年李靜如懷孕,直接娶進家裏。
不知穆阿姨若是知道,會怎樣想?
顧穎低低嘆氣,死人不會怎樣想,痛苦的是尚且活在世上的人,最痛苦的肯定是江漓雲。
看到自己母親的位置被另外一個女人取代,看到父親真正愛一個人時的樣子,知道原來這麼多年,父親沒那麼愛母親。
江漓雲……
他就這樣扛着壓力過了許多年。
顧穎一點一點收攏手掌,脣線繃緊。
李靜如的哭聲總算伴隨着江父輕言輕語的安慰漸漸平息。
此時的江父哪還有平日威嚴的樣子,一心一意只顧討好眼前人兒。
他蹙眉,關懷道“瞧瞧你,妝都哭花了,不過還是好看,如兒是最善良最美麗的人。”
顧穎挑眉“爸,你們也要參加林家的晚宴嗎?”
江父回頭,整理了下表情,重新拿捏起平日裏威懾的神態。
“嗯,前幾日林家發了邀請函,不過那時沒立即敲定,今天醫院說騫兒骨折的位置恢復很快,我們這才放心,回來準備準備去林家。”
顧穎笑了笑,漂亮的眼睛彎成月牙兒“我和漓雲也要去呢。”
江父揚起劍眉,轉而開口“正好,你們兩個一個補妝一個換套衣服,我在這兒等你們。”
顧穎和李靜如應了一聲,一同前去一樓的走廊。
顧穎和江漓雲的臥室在化妝室後面。
靜默須臾,顧穎驀地開口“媽這一哭二鬧的功夫爐火純青。”
李靜如的眉毛又細又長,勾勒得頗有心計,卻僞裝得淡雅清塵,笑道“兒媳說什麼話?看來你我中間的誤會很深。”
“媽,現在就你和我兩個人,不用再裝了吧。”
李靜如眼尾稍稍上揚,依舊安靜地笑“上年紀了,跟不上年輕人的思維,聽不懂。”
“江騫的傷恢復得不錯。”
談及兒子,李靜如的笑容終於有一瞬僵硬。
顧穎神態冷絕“可惜了,他應該多躺個一年半載。”
李靜如的眼神流露出絲絲怨毒“你討厭騫兒?”
“豈止討厭?”顧穎冷笑“您或許不知,小叔子差點對我做了什麼。”
“誒呀!”李靜如佯作訝異,握住顧穎的手“你沒事吧?什麼時候的事?騫兒就是這樣,做事衝動沒遮攔的。”
顧穎垂眸,李靜如的手每日都由精油護養,白嫩光滑,吹彈可破,惹人憐愛。
“不過……”李靜如頓了頓,覷着顧穎的神色,略微難以啓齒道“有些事,看破不說破,騫兒是做事不經過大腦,可一個巴掌拍不響。”
顧穎絞起眉毛。
李靜如“你嫁進來,是漓雲的妻子,有些事我琢磨你應該懂得,和男人保持距離,包括小叔子。”
顧穎怒目而睜“我什麼時候和別的男人走得近?荒唐!”
她哪裏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招惹了江騫?對方粗暴地把自己困在小庫房,要不是正好有一架梯子,自己會怎麼樣?會發生什麼?
這件事只要一想起來,救會成爲顧穎揮散不去的夢魘。
“你看,我只是提點一句,沒有確鑿,你就急了。”李靜如惋嘆“年輕人,沉不住氣啊。”
顧穎貝齒抵住脣珠,強壓着怒火,一字一頓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靜如坦然得氣定神閒“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誰都明白,如果不是你先做了什麼,騫兒又怎麼會一時衝動做傻事?如果鬧大,我想對你也沒好處吧?”
“這件事……漓雲還不知曉吧?”
顧穎緊緊攥拳,眼神猶如刀子射到李靜如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