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桌後的椅子上正窩着一個少年，他將自己縮成一團，腦袋深埋在修長的腿間，從上方只能看到他發頂的璇，還有碎髮下小巧白皙的耳尖。
像是隻格外稚嫩的雛鳥，又仿若被精心雕琢的白瓷。少年清冷的臉展露在眼前時，程衍司不由得晃了晃神。眉梢眼角無一處不精緻，少年白皙到病態的皮膚在燈光下宛若覆着一層釉色。
少年非常瘦，程衍司懷疑他露出的胳膊有沒有自己的手指粗。視線不經意間掠過少年腰間的一截雪白，纖細的仿若稍稍用力就能掐斷。美好的天鵝頸微微揚起，凸出的鎖骨分外明顯，其上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
就像是精緻的皮囊下直接裹了副骨架，隨便一陣風都能吹散架了。
程衍司被自己腦中的形容逗樂，剛回過神就跟一雙點漆的黑眸對上。漆黑深邃的眸中是光亮無法侵襲的極致黑暗，仿若機械般無悲無喜。
就像是一尊精緻脆弱，卻棱角分明，線條冰冷的瓷器。
程衍司的呼吸驟然一窒，聲音不自覺就放輕了些：“你好，我是程衍司。”
少年頷首，捲翹纖長的睫毛輕微顫動，平靜無波的視線在程衍司身上掃過，點漆黑眸中分明是一片虛無：“林時。”
簡潔的兩個字從少年蒼白的脣間吐出，喑啞的嗓音透着滯澀。好似年久失修生了鏽的齒輪互相磨礪，有些不適應突然的運轉。
還能聽出幾分少年的清冽。
程衍司聽着少年不算動聽的嗓音，有些失神將兩字細細在口中咀嚼，但轉瞬就回過神來，大步走到桌前抽了張凳子，大刀闊斧的坐下。
程衍司臉上掛着再溫和不過的笑意，將後半句話吞回喉間。他開啓話茬只是想要讓林時隨便說些什麼。眼前這人眸光空寂的模樣，讓人產生一種少年隨時都會消逝在風裏的錯覺。
讓程衍司想要做些什麼，驅散走這種無言的恐慌。
林時無悲無喜的眸光掃過程衍司的笑臉，後者突然有種被看透的感覺，就好像眼前這人知道他方纔要說什麼。
“我，二十三歲。”少年輕聲啓脣，一字一頓慢吞吞的將回答吐出。嗓音跟方纔比起來，少了幾分晦澀，添了些少年的清冽磁性。
精緻的臉上依舊漠然，黑漆漆的眸子如夜幕般深沉。
“噗嗤——”
也不知哪裏觸動了程衍司的笑點兒，男人突然勾脣輕笑起來。棕色瞳中破碎了星星點點的明媚，凌厲狹長的眉峯柔和下來。成熟醇厚的嗓音從喉間溢出，格外放肆張揚。
少年擡頭看向程衍司，漆黑的瞳中倒映着男人俊美無儔的臉，清冷好看的眉輕蹙，蒼白的脣蠕動兩下隨後緊緊抿起，面無表情的盯着程衍司。
只瞳中的不解跟嫌棄明晃晃的傳遞了過去。
（你在笑什麼？？）
程衍司準確的解讀了林時的意思。
拂去那層拒人千里的陰霾，注入活力的漆黑眸子顯得格外靈動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