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琤醒過來時,四周是一片幽寂的深黑。

    天光明滅波瀾不定,眼前的一切都好似隔着一層透明的薄膜,似鏡中花如水中月。

    君琤盯着不遠處變換的光圈緩了緩神,那份漂泊的遊離感這才遠去。

    四周仍是漆黑一片,卻多了份腳踏實地的真實。

    君琤暗自鬆了口氣,良好的目力瞬間捕捉到在不遠處的礁石上盤坐的那抹勁瘦的身影。

    江霆身上穿着得體的黑色西裝,身周無形的屏障隔絕了海水的侵染,形容妥帖並未沾染半分。

    想來是記得她先前的囑咐。

    視線掃過,江霆幾乎是瞬間睜開眼,下一刻就來到君琤身側,骨節分明的手指探上她的額頭,語氣中不掩關切:“感覺可還好?”

    指尖觸到的溫度不再如火爐一般灼燙,反倒同四周的海水一般沁涼,冰的刺骨,江霆不由得蹙了蹙眉:“怎麼這麼冰,可有哪裏不適?”

    “沒有,”君琤搖頭。

    額頭的觸感溫熱微癢,君琤眼下精力充沛,狀態好的不像話,就多了幾分玩鬧的心思,頗爲孩子氣的順勢就着江霆溫熱的掌心撞了兩下。

    像頭頑皮的小鹿似的。

    江霆一把摁住君琤的額頭,蹙眉湊近,盯着君琤琉璃色的瞳孔。

    四目相對,黑眸中是滿滿的質疑:“可是還沒清醒?人魚一族的天性居然如此難纏……”

    君琤:“……”

    君琤一把將江霆的手拍開,五指插進發間捋了捋如瀑長髮,在腦後胡亂紮了個馬尾:“我已經好了,非常清醒……”

    說完生怕江霆不信,再補了一句:“真的!”

    “嗯。”江霆點頭,伸手輕柔的把君琤頭上豎起的一撮呆毛捋順,溫聲詢問:“可要再待幾天?”

    說起這個——

    “我睡了多久?”

    “三天。”江霆回道。

    這個答案在君琤意料之內,從醒來時亢奮的狀態,她就能猜到這次沉睡的時間不會短。

    三天時間還可以接受。

    “這三天,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江霆搖頭:“並無。”

    三天裏,修界同類人界具是一片風平浪靜,只娛樂圈出現了小幅的動盪。

    有人想拿君琤曠工三天的事做文章,但苗頭剛起就被簡尚的公關部門摁了下去,並未掀起什麼風浪。

    “那就好,”君琤點頭,緊接着問道:“現在幾點了?”

    深海中不辨朝暮日月,只有始終沉寂的黑暗,她還真不知道現在外面如何,天色是明或暗。

    江霆垂眸看了眼腕上的手錶,回道:“早上五點,你今天可要去劇組?”

    雖是這麼問出口,江霆心中卻已經猜到君琤會做的決定。

    果然,聽到時間之後,君琤挑了挑眉,神色揶揄:“剛好能趕得上拍攝,曠工也夠久了,還是該早點兒迴歸崗位……”

    江霆抿脣,伸手摸了摸君琤毛絨絨的腦袋,神色有些無奈:“不要太過勉強,我們還有時間……”

    他就知道君琤這執拗的性子,斷然不會放任自己躲清閒。

    君琤在江霆的撫摸下愜意的眯了眯眼,索性直接靠到男人懷裏,隔着衣料抱着江霆勁瘦的腰肢蹭了蹭,活像只饜足的懶貓兒。

    只有順利完成任務,才能掌握更多的話語權,現在處處掣肘的不利處境也將徹底轉變……

    君琤垂下的眸中神色堅毅非常,她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嗯,我知道。”君琤應一聲,雙臂收攏,將懷中人的腰肢圈的更緊。

    *

    跟江霆分別之後,君琤神清氣爽,隱匿行跡悄悄上了岸。

    夏日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不講道理。

    君琤仰頭看了看天,黑沉的幕布沉甸甸的掛在天上,豆大的雨滴噼裏啪啦的從天幕落下,砸在海中迸濺出細密的水花,一圈圈漣漪輻散開來。

    這場雨來的又密又急,路上偶爾遇到的行人因爲這猝不及防的變故慌忙奔逃,四散尋找着避雨的地方。

    君琤遊離於人羣之外,神色閒適怡然,從雨幕中走過,衣角都不曾沾溼半分。

    回到劇組下榻的酒店時,時鐘也纔剛剛走過七點。

    君琤回到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去浴室衝了個熱水澡,等到蒸騰的熱氣將整個浴室暈染的模糊不清,這纔不太情願的披着浴袍走出來。

    要說驅塵除灰,以君琤如今的道行,只需要點個除塵符,就能讓她全身上下半點兒髒污都不見,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的洗澡。

    架不住君琤內心有些膈應。

    活生生在海水裏泡了三天三夜,君琤總覺得自己渾身都醃的入了味兒,像是隻將要擺在人類餐桌上的海鮮。

    感覺怪怪的。

    君琤蹙眉,決定以後都堅決不讓海鮮出現在她的餐桌上。

    所幸她本身就不太喜歡。

    君琤踱步到衣櫥前,將兩扇門全部展開,琳琅滿目的定製套裝頓時映入眼簾,男女款涇渭分明,全都是她的尺碼。

    她老公可真貼心!

    君琤心情不錯的勾了勾脣,開始挑選今天要穿的衣服。腦中忽然想到被她丟下的夏婉小妮子,就隨意問了句:“二蛋,夏婉那邊兒情況如何?”

    「夏婉小姐姐下船的時候,被劍瀾宗那幫人堵住了,亓媛領的頭。」

    “哦?”君琤撫在衣架上的手頓了頓:“然後呢?”

    「然後,然後她們還沒得逞,就被東嵐小姐姐逮了個正着……」

    君琤瞬間放下了心,甚至還有空調侃兩句:“亓媛的運氣還真不怎麼樣,估計被修理的挺慘……”

    東嵐代她管理布奇島多年,手腕狠辣不饒人是出了名的。

    亓媛這明晃晃的把柄落到她手上,少不得要傷筋動骨。

    「東嵐小姐姐本來是要卸了亓媛兩個下屬的胳膊,被夏婉小姐姐阻止了。T^T」

    “是她會做出來的事兒,”君琤失笑,語氣頓了頓,心中瞭然:“也對,在客人面前不好太血腥,是該收斂收斂……”

    君琤把挑好的衣服拿在手上,神色莫測的勾了勾脣:“讓我猜猜,東嵐是不是刺穿了亓媛的兩條腿?讓她當衆下不來臺?”

    「對誒,小姐姐你猜的可真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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