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琤的語氣過於漫不經心,東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你……”

    讓君琤離開她去保護東志疇?

    東嵐心中有些猶豫。

    她本質上是自私的,並未有自己想象中那麼高尚。

    東嵐最終還是沒將後半截兒說出口,掩飾一般的,默默吸了口冰涼的奶茶。

    “你想讓我去保護他?”君琤挑眉,卻是輕易猜出了東嵐想說什麼,並且反問回去。

    不,並不想。

    東嵐心中這麼想着。

    對上君琤如同星海般深邃澄澈的雙眸,卻始終沒有敢堅定的搖頭。

    生怕眼前這人察覺到她那點兒卑劣的小心思,看透她自私冷血的本質。

    “你的眼神告訴我——”纖長的手指突然湊近,指向東嵐的雙眼。東嵐頓時緊張的屏息,等待着對方宣判。

    君琤:“你不想。”

    三個字落下,卻如同重錘敲擊在東嵐腦中,東嵐有一瞬間的無措。

    直到君琤沒有停頓的再次開口,內容遠在她意料之外:“可惜了,如果你在我們這個行當,我們應該會成爲摯友纔對。”

    這話,應該算是誇獎吧。

    東嵐心中繃着的一口氣驀然鬆懈下來。

    她倒是忘記了君琤的身份,不能以常理輪之。

    東嵐:“我確實不想。”

    方纔的誇獎似是賦予了東嵐無盡的勇氣,她這回承認的乾脆。

    君琤挑眉,驀然輕笑出聲:“老實說,我也不想去。”

    “貼身保護一個脾氣不討喜,性格討人嫌的中年男人,對我來說可真是無趣到極致的任務……”君琤單手撐在桌面上,分外慵懶的側頭:“相較之下,我當然更樂意待在你這裏。起碼賞心悅目,眼睛不會受到荼毒……”

    “不過你放心,東老闆那邊有人看着,不會出事的。”

    君琤在這裏兀自說着,東嵐臉上柔和的笑意卻是突兀的沉寂了下去。

    東嵐突然領會到,她與君琤之間橫亙着巨大的溝壑,就明晃晃的擺在她的面前。

    譬如君琤未說出口的那些——

    待在她這裏依舊無趣,只是比起東志疇那裏要好上一些。

    因爲她長得好看。

    東嵐強行把自己從羞赧的情緒中拔出來,異常冷靜的分析着她與君琤之間存在的問題。

    事實讓人絕望。

    兩條本該沒有交集的平行線,就算現在意外有了交點,之後的結局也只會是漸行漸遠。

    她們並非一個世界的人,只是她一直以來,都刻意的忽視了這個問題。

    東嵐:“你能帶我走麼?”

    君琤手中正捻着不知哪裏順來的袖珍陀螺,放在桌面上無聊的轉着圈,耳邊就聽到這麼突兀的一句,頓時不解的將視線投注過來:“你說什麼?”

    “我說,”東嵐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鼓足勇氣開口:“你不是欣賞我身上的特質麼?把我帶走怎麼樣?”

    君琤眨眨眼,有一瞬間的迷茫:“怎麼突然這麼說?”

    “我也不清楚,”東嵐搖頭,“或許是厭倦了現在這樣無趣的生活,也或許是不想失去你這個難得的朋友……”

    “總之,我現在想要跟着你,去看一看那些不一樣的風景!”

    “噗嗤——”君琤驀然笑出聲。

    東嵐放出這些豪言壯語的架勢,像極了初出茅廬,渾然無所畏懼的小牛犢。

    缺乏讓人信服的籌碼,至少君琤不敢苟同。

    “太過理想主義可不太好,”君琤搖頭,指尖輕捻,陀螺瞬間飛旋,在明淨的玻璃桌面上撇出道道殘影:“只靠一時心血來潮構建的空中樓閣,稍微動一動,它就“啪嗒”,碎一地……”

    東嵐:“……”

    自認爲深思熟慮的東嵐,被君琤三兩句話打擊的體無完膚。

    蹙眉嘟囔了句:“你我年紀相仿,你的這些話同樣沒什麼說服力。”

    君琤的耳力自然聽的一清二楚,灑然失笑:“很多時候,閱歷同年齡無關。”

    “我獨闖過可可西里的無人禁區,深入過荒蕪貧瘠的沙漠腹地。懸崖峭壁,雨林深淵,我眼中掠過的風景,看到的人間瑰麗,是尋常人終其一生都無法目睹的……”

    東嵐接了句:“所以我也想要看看。”

    “不合適。”君琤將東嵐上下打量一圈,“你這細胳膊細腿兒的,死太快……”

    東嵐:“……”

    她體質確實不怎麼樣,這點兒還真沒法反駁。

    東嵐此刻有些着急,她想要說服君琤,卻苦於找不到能站得住腳的理由,卻又不想輕易放棄。

    於是兩彎月牙似的細眉輕蹙,眉心的褶皺愈深。

    君琤挑眉,伸手將東嵐眉心蹙起的溝壑撫平,也驚擾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小妮子。

    東嵐看向君琤,雙眼驀地亮起:“話題是你先挑起來的,是你曖昧不清的話強勢干預了我對未來的規劃,所以——,你要負責。”

    東嵐忽然意識到,是她比較佔理纔對。

    若非君琤跟她講述的世界太過明媚瑰麗,她也不會像現在這般鬼迷心竅,非要拋下所有跟着君琤離開。

    而像君琤這般肆意撩撥之後,再衝她潑一盆冷水的行爲,真是像極了渣男!

    君琤:“……”

    東嵐的話讓君琤啞口無言。

    君琤待在東嵐身邊的目的確實不單純。

    從一開始知道東嵐的性情之後,就存着將人拐帶走的心思。

    爲此甚至煞費苦心,編織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東嵐籠罩在內。

    讓她心甘情願,甚至迫不及待的提出跟她離開。

    只是此刻,就差臨門一腳的時候,君琤卻突然有些猶豫不決。

    在盯着東嵐那雙未被污穢沾染,依然明亮澄澈的雙眼時,她心中久違的產生了些許罪惡感。

    拐帶天真少女,好像還真不是什麼光榮的行爲……

    東嵐不會知道,跟着她離開將會面臨着什麼。

    那是身在象牙塔中的年輕人無法想象的,也是文字無法描繪的殘酷真實。

    “嗯,你說的對。”君琤點頭,在東嵐期待的眸光中,面無表情的接着道:“但我現在後悔了,也不打算爲那些話負責。”

    東嵐的臉瞬間蒼白。

    不光是君琤無情的話,還有她冷到刺骨的語調。

    像是撕破了往日的僞裝,終於露出不近人情的本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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