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沈嘉曜有事離開，所以午飯只有陸細辛和沈念羲。
王姨把菜一道道端上來，陸細辛只瞥了一眼，就轉過頭給沈念羲挽袖口，這會已經進五月，天氣熱了起來。
小男孩已經開始穿單薄的衣服，小短袖和薄薄小襯衫，他中午回來時，身上就是穿的短袖，外面套一件棒球小外套。
不過剛纔洗臉時，衣服都換了。
外面太陽雖然很大，但是地面還沒有熱起來，室內有些陰涼，所以陸細辛給他找了件長袖T恤。
袖口有點長，喫飯時要挽起來。
她這邊挽好，回頭發現菜已經擺滿了一桌，竟大半都是辣口味的菜餚。
陸細辛驚訝，細長的鳳眼挑起，眸色疑惑：“念羲能喫辣麼？”
王姨笑呵呵地端着一盤辣子雞丁過來，擺在陸細辛跟前，擺好菜，纔開口，指着沈念羲跟前的幾盤菜：“小少爺喫這幾樣，剩下的是給您準備的。”
“對了，還有這個。”王姨急顛顛返回，過了一會端出來一杯酸奶，遞給過來，“陸小姐，給你。”
陸細辛望着這杯酸奶出神，記憶似乎被拉出一個口子，有模糊的片段在腦海中閃現。
“我要喫辣的，變、態辣！”女孩撒嬌掛在男人背上。
“太辣對胃不好。”男人口吻堅決，雖然人影模糊，看不清面容神色，但卻能感受到說話人溫柔而堅定的語氣。
“喝杯酸奶不就好了，別忘了，我是大夫，最厲害的大夫，飯前喝酸奶可以保護胃黏膜。”女孩洋洋自得，轉眸覷着男人，想看看他還能找出什麼藉口阻止自己喫辣。
這次，男人沒有找藉口，而是直接按住女孩的頭親了過去，聲音溫柔得像是春天的風：“你乖一點，今天不喫辣好不好？”
……你作弊！
女孩乖乖投降，像一隻害羞的小鹿。
記憶中的片段遙遠而模糊，但兩人之間流淌的情意去如論何如也遮擋不住。
這是兩個相愛的男女。
“細辛姐姐？”沈念羲清嫩的童音將陸細辛從記憶中拽出來，“你在想什麼？”
陸細辛按了按太陽穴，將腦子中奇怪的片段按下去，低頭對小男孩笑了笑：“我在想，今天的菜真香。”
聞言，沈念羲瞅了瞅桌上的菜，吐吐舌、頭：“好辣，細辛姐姐好厲害，能喫辣。”
她摸了摸小男孩軟軟的髮絲：“等以後念羲長大了，就能喫辣了。”
沈念羲點頭：“嗯，爸爸也是這麼說的，他說我隨了媽媽，能喫辣。”
媽媽？
陸細辛挑眉，這是念羲第一次提及自己的媽媽。
說起來，沈念羲和一般的單親孩子不太一樣，其他的單親小孩，無論怎麼活潑開朗，都會有些敏、感，避諱談自己缺失的父母親。
但是小念羲不一樣，他似乎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煩惱，根本不像一個單親小孩。
之前，陸細辛一直避免談到這個問題，怕傷害小男孩，但是這次他主動提及，陸細辛就有些好奇，問道：“念羲知道自己的媽媽麼？”
“知道。”小男孩一本正經地點頭，並且伸出白嫩的小胖手指頭，一根一根地數：“媽媽愛喫辣，媽媽會醫術，媽媽漂亮……”
他低頭又擡眸，看了陸細辛幾眼。
帶着小孩子的緊張和試探：“細辛姐姐，你會醫術麼？”
醫術？
陸細辛眸色轉深，而後搖了搖頭：“不會。”
“不會？”沈念羲震驚擡眸，驚訝又無措地看着她，小胸膛劇烈起伏，眼圈迅速變紅：“真的不會麼？”
聲音都帶了哭腔。
陸細辛真是被嚇住了，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她很少有這樣失去理智的時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直接開口：“會一點。”
“會一點是什麼意思？”小念羲很緊張，小手手都抓上她衣角了。
陸細辛溫聲解釋：“就是以前會，後來有點忘了。”
那、這算是會還是不會呢？
沈念羲糾結了，小腦瓜努力思考了半天。
他有點不確定，決定等晚上問問爸爸。
找到了解決辦法的沈念羲又開心起來，靠在陸細辛懷裏，跟她說：“爸爸說，媽媽是天上的仙女，生完念羲之後就回天上去了，要等念羲長大，並找到她纔回來。”
說完這些，沈念羲迅速擡眸看了陸細辛一眼，然後低頭，扭着自己白胖的小手指頭：“我找了好多阿姨，我都沒有告訴她們，我在找媽媽。”
陸細辛有點後知後覺，直到聽到這句話，才琢磨出來。
小蝌、蚪找媽媽麼？
然後，找到了她這裏？
突然之間，陸細辛不知道怎麼回話了，她看出了小男孩神色裏的期待，他應該是把她當初他的媽媽了。
陸細辛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好沉默。
幸好王姨端着最後一盤菜過來：“陸小姐，快喫啊，菜都涼了。”
陸細辛趕忙把小念羲擺正，並遞給他一雙筷子：“喫飯吧。”
“哦。”沒有得到答案，小念羲情緒有點低落。
不過，他是個樂觀的小孩，看到滿桌美味佳餚，又開心起來，伸着筷子給陸細辛夾了一塊自己最愛喫的厚蛋燒。
別看他才四歲，手還是小小一隻，但筷子已經使得很溜了。
大塊的厚蛋燒能夾，細細條條的豆芽也能夾，還能夾圓胖胖的肉圓子。
今天的菜很合胃口，陸細辛吃了不少，直到嘴脣被辣的飽、滿紅、潤，才放下筷子。
沈念羲也喫得很開心，一邊喫，一邊彎着眉眼看陸細辛喫辣。
爸爸說過，媽媽很喜歡喫辣呢！
午飯結束，王姨又端過來一杯椰子汁，說是解辣。
陸細辛沒放在心上，很多人喫辣後都喜歡喝杯椰子汁，但是入口之後，卻讓她愣住了。
這裏面居然有一股熟悉的淡淡藥香。
陸細辛舌尖很靈，幼時，每當古爺爺煮了什麼藥，她只要嘗上一點就能分辨藥性。
這次也一樣，喝上一口，就能分毫不出的嚐出每一味藥材。
陸細辛捏了捏手指，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心裏的疑惑卻越來越大。
怎麼會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