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那本書能開發智力的？”她問了一句。
白芷擡眸：“爺爺親口說的。”那會，陸細辛剛來到古家不到一年，已經顯露出驚人的聰慧，學什麼都很快，一看就會。
慢慢的，白芷就有些自卑，她不明白，明明是兩個人一塊學的，爲什麼她連一頁都沒看完，陸細辛已經背完半本書的藥材？
不僅如此，她還會試着分析藥性。
古澤似乎看出白芷的自卑，就抱着她說：“不是阿芷不夠聰明，是細辛學的《帝王心術》這本書，這本書能夠讓人更聰明，等白芷再大一點，爺爺也教你學這本書，你就會變得比細辛更聰明瞭。”
聽完白芷的話，陸細辛半天沒說話。
她原本是曲着腿的，聽到這話，雙腿伸直擱在茶几上，單手支頤，低笑出聲。
笑完後，她沒理會白芷，而是看向林景天，歪着頭，平靜反問：“大哥，你們倆是看我最近心情不好，跑過來逗我開心的麼？”
感受到陸細辛的目光，林景天只覺得無地自容，他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之前只聽白芷唸叨，唸叨《帝王心術》可以開發智力，卻不知道事情的經過原來是這般。
爺爺那番話，分明是安慰小朋友，隨口胡說的，想不到白芷竟然當了真！
想到自己之前在陸細辛面前的理直氣壯，一時間林景天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難堪到極致。
“你什麼意思？”白芷蹙眉看向陸細辛。
《帝王心術》能夠開發智力一事，已經成了白芷的執念，如果這件事放在別人身上，她肯定第一時間發現異常，看出爺爺實在哄小孫女玩，但是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她就想不開了，執意認定《帝王心術》有用，能夠開發智力。
陸細辛慢吞吞掀了掀眼皮，看白芷一眼，沒說話，而是傾身從茶几上面拿了一隻橘子過來，開始慢慢地剝。
剝完後，將橘子咬進嘴裏，才漫不經心地開口：“你說我學了帝王心術後變聰明瞭，可我怎麼記得，自己是先學的小提琴、畫畫、圍棋，後面纔去爺爺書房，看帝王心術這本書。”
白芷啞然。
吃了兩瓣橘子，陸細辛擡手將剩下的橘子扔回托盤，眯着眼說了句：“酸。”
哄的一下，白芷臉頰瞬間通紅，彷如灼燒，她知道陸細辛這是在說她酸。
“你應該是看過那本《帝王心術》，發現是資治通鑑，然後懷疑我掉包？”陸細辛開口，雖然是疑問的語句，語氣卻十分篤定。
白芷不說話。
陸細辛曲起一隻腿，細白的掌心伸向白芷：“拿來吧，把你找到的書拿出來。”
林景天立刻道：“我回去取。”
陸細辛沒理他，依然把手伸向白芷。
她太瞭解白芷了，以她的性格肯定會不甘心，隨身攜帶這本書。
以前陸細辛總是想不通，不明白，猜不透他們的想法。那是因爲她把他們放在心尖上，就如同算卦一般，卜算者是算不出自己和自己有關聯之人的命運的。
所謂醫者不自醫，算命不算己。
因爲他們跟她的關係太近了，身在局中，當局者迷，所以她看不清、猜不透他們。
而現如今，她將自己剝離出來，徹底湮滅對他們的感情。
眼前的一切就都清清楚楚了。
他們在她面前，就彷彿透明一般。
白芷果然隨身攜帶着《帝王心術》這本書。
陸細辛拿過書隨手翻了翻，然後從茶几底下的抽屜中摸出一支中性筆，擡手在封面上寫了四個字：帝王心術。
竟然跟最上方的書名字體一模一樣！
也不管白芷和林景天如何喫驚，隨手將書丟過去，口吻漠然：“這書是我隨便找了牛津紙包的書皮。”
說完，不給兩人反應時間，又摸出一隻U盤，是很多年前的老樣式，蓋子已經磨沒了顏色。
將U盤插|入電腦，指尖一點，就找出幾張老照片，全是關於這本書的。
有張照片上面還有一隻幼嫩的小手，畫面上，小手捏着書。
“拿去對比吧。”陸細辛將電腦隨意推過去，“仔細看看，是不是同一本書？”
白芷整個人都有些懵，愣在那半天，不知道幹什麼。還是林景天反應快，拿過電腦，將照片點|擊放大，然後跟茶几上的《帝王心術》對比細節。
由於技術問題，U盤裏存的照片像素很渣，看起來有些模糊，但還是能看清楚的。
一模一樣，完完全全就是一本書。
對比之後，林景天彷彿泄了氣一般，猛地向後仰去，無力地倒在沙發上。
半晌，揉了揉眼睛，發出一聲嗤笑，不知道是在嘲笑白芷，還是在嘲諷自己。
虧他之前還大義凜然呢，現在想想，真是跟笑話一般。
陸細辛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端過來，坐在沙發上，一邊喝果汁，空着的另外一隻手捏着筆懶洋洋轉着。
“看完了？”右手一頓，指間的中性筆就飛了出去，恰好落在《帝王心術》上。
筆尖飛過來，摩擦封面，發出呲的一聲，令神思不囑的白芷瞬間回神。
放下果汁，她身子後靠，一雙又細又直的腿交疊着，明明是很豪放的動作，但是她做起來卻是說不出的優雅。
好看到無可挑剔。
白芷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垂下眸子。
她一直知道陸細辛是好看的，無論是神態動作，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無法模仿的魅力。
明明她沒有學過跳舞，小時候都是去武術館，跟一羣男孩子踢腿瘋跑，但是身上就有一種優雅氣質，彷彿與生俱來。
小時候，白芷喜歡偷偷觀察陸細辛，在外人面前的陸細辛，一向神采飛揚，舉止大氣不羈，想說就說，想笑就笑，如春光中綻放的第一朵桃花，驚豔奪目。
所有人都淪爲她的陪襯。
但是回到家，在白芷面前，陸細辛就變得膽小甚微，又乖又無助，舉手投足都收斂謹慎。
白芷就覺得陸細辛太裝，裝模作樣，在外面一個樣，在她面前又是一個樣，心機深，喜歡掩藏自己的優勢，然後在不經意間一鳴驚人。
白芷最討厭這種人，就像上學時的同桌，明明晚上回家學到半夜，第二天到教室裏偏偏嚷嚷着自己什麼都沒學，早早就睡覺了，。
最煩人！
白芷覺得陸細辛就是這種人。
但是眼前的陸細辛，在她面前|突然不掩飾自己了，不再拘謹安靜，而是挺直腰板，從容大氣，白芷覺得刺眼的同時，心中似乎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
也許，陸細辛不是在裝，也不是心機重，而是用心遮掩自己的光芒，不讓白芷成爲她的陪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