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髮散着，與汗水一起黏膩膩地貼在臉頰上，很是難受。
嘔吐中的賀知知忽然覺得頭髮一輕，原來是厲堇元從背後抓起了她的發，握在手心裏。
“別弄髒了，我還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他冷聲道，但語氣不再像方纔那樣嚴厲。
另一隻手替她撫背舒緩，他的手掌所碰之處，彷彿有火苗在蔓延，比烈日更灼人。
賀知知想到那晚的撫摸。
她的身子僵住了，硬邦邦地擡起頭，不敢再吐。
“多謝少帥。”
厲堇元點頭：“你的確很聰明，光靠時事和我出現在這裏，就分析得八九不離十。”
賀知知鬆了口氣，不自覺摸了摸肚子：“既然少帥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那麼在事成之後，可不可以也幫我向愛德華公使討一件東西？”
“敢跟我談條件？”厲堇元剛纔抓住她頭髮的手，不悅地一拽，迫她仰視自己，“可以。”
聽見他答應，賀知知一陣欣喜，雙手扶着厲堇元的軍官帽，向下壓了一壓，藏住他的眼睛。
“那麼，今天我就是您的眼睛！”
這個靠近的動作沒來由地讓厲堇元呼吸一滯。
但賀知知又趕緊跳開了：“宴會馬上要開始了，我先找個地方爲您洗淨臉。”
鄂東嬌撒向他臉上的薑黃色粉末還殘留了一些。
附近有噴泉的聲音，估摸着只有百米遠。
可是賀知知走在前頭，厲堇元卻沒有跟上來。
她回頭催促：“少帥？”
厲堇元伸出手，面色慍怒：“需要我來提醒你的本分麼！”
賀知知連忙折身回來，卻着急地踩到自己方纔吐過的地方，一下子踩滑了腳。
失去平衡的時候，她本能地護着自己的小腹，幸好被聽見聲音的厲堇元一把摟住。
“多謝！”賀知知嚇白了臉。
“如果不是你還有用，我管你一屍兩命！”他冷聲說道。
若真是一屍兩命，裏面也是你的孩子！
但是這一句話，賀知知咬着脣，沒有說出口。
站穩之後，她就只是扶着厲堇元，小心提醒路況：“您慢點，左腳邊有個隆起的樹根。”
不多時，噴泉就到了，噴泉裏有個撒尿小童的雕塑，天真又圓團團的，格外可愛。
賀知知拿出一方菱格的手帕，沾了水，轉身看到厲堇元已經坐在噴泉的石座上，閉着眼睛等她伺候擦臉。
長長睫毛覆蓋，側顏從額頭到鼻子再到脣珠和下巴的起伏，猶如一條綿延而挺拔的山脈，他的英俊驚心動魄。
賀知知定定心神，正要爲他拭去臉上的藥粉。
“給我！”厲堇元一把抓過她手裏的帕子。
他並不信任自己，不願意讓自己近身。賀知知一陣惱，正好，她懷了孕，也不想碰這不知什麼成分的藥粉。
賀知知今日來公使館是討債的，自然事先熟悉了公使和其夫人的資料，挽着少帥站起來，小聲提醒：“是公使夫人。”
厲堇元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帶我去見愛德華。”
公使夫人應着，又笑意盈盈地看向賀知知，看她穿的衣服簡樸，像是個女傭，可看她與少帥親密挽着的姿態，又像女伴。
人精似的公使夫人一下子又了答案：“你一定是厲少帥最近擡的第一房姨太太吧？這是少帥第一次帶你出來拋頭露面，大家都對你很好奇呢。”
姨太太？
先前花園裏那女人竟然是厲堇元的姨太太！
公使夫人見她臉色難看，只當她是不喜歡姨太太這個稱呼，趕緊圓話：“少帥沒有正室，姨太太的身份多半是暫時的，現在全金城的人誰不知道厲少帥寵你寵上了天，連你養的一隻貓兒只喜歡喫活銀魚，他都包了碼頭的船隻天天送最新鮮的。”
他很寵愛他的姨太太，很寵很寵。
賀知知冷笑一下，看向厲堇元。
厲堇元卻趁勢把她摟得緊緊的，一副難分難捨寵到興頭上的模樣：“夫人既然知道我寵她，等會就不要拉她去應酬。我難得停下手裏的軍務，陪她參加宴會，自然得全程都陪着。”
“喜歡嗎？”厲堇元低頭，在她的耳鬢間廝磨，呵着氣吻了吻她的耳垂。
雖看不見耳垂紅透，但貼着皮膚感應到的驚人熱度，卻讓厲堇元極爲滿意。
賀知知不得不順着他的話，貼着他的胸膛，羞恥地點點頭：“少帥等會可不準單獨丟下我去忙。”
“自然的，我纔不會棒打鴛鴦。”公使夫人見怪不怪，若是些孟浪的洋人，一旦動情了，宴會上就直接找間房了。
此時，富麗堂皇的宴會廳裏，衣香鬢影，樂隊在現場奏曲。
吳家三口正被之前參加過婚禮的一家商行的經理拉着閒聊。
“上回婚禮的後續……”
“正在退婚呢。那種賤女人，怎麼可能入我們吳家的門。”見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吳家人臉色冷了下來。
“愛德華公使好，公使夫人好。”就在這時，外圍雲集的賓客忽然爭先恐後地問好。
三人在後面根本擠不前去，只聽見愛德華公使宣佈：“今天的第一支舞，本公使認爲應該交由剛剛大勝歸來的厲少帥與他的女伴。”
廳側的樂團，奏響纏綿柔美的開場舞曲。
厲少帥有女伴？
吳家三人對看一眼，面露喜色，等會賀知知來了看到這一幕，豈不得大受刺激？若是動了胎氣最好。
三人都期待起賀知知快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