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貼着賀知知的頭皮飛過去。
她急忙抱住小戰神，厲堇元同樣護子的動作，反而抱住了她。
“哐啷！”沉悶的撞擊讓賀知知感覺到頭昏目眩。
車翻了過來。
厲堇元毫不猶豫地拎着小戰神跳車，拔出腰間的槍，對着路旁的樹林果斷射擊，樹影裏不斷傳出中彈倒地的慘叫聲。
“阿爸，雷姐姐還沒出來！”小戰神指着車上被困住的賀知知，她推不開身上壓着的座椅。
“我說過，她是玩物！”
如果把玩物看得太重要，只會後患無窮。
厲堇元一隻手臂利落地夾起他，一邊開槍，一邊往道旁的廢棄建築撤退。
小戰神仍望着那邊，驚叫：“阿爸！車要炸了！”
汽油正在汨汨地流出，只要有一丁點火花，整輛車就會炸上天。
“別管我，快逃！”賀知知看見小戰神一直在回頭，全力吼道。
砰砰！槍林彈雨，密集如網。
小戰神忽然用力地一咬厲堇元的手臂，從半空中落下來，奮力地跑向轎車。
“雷姐姐，我來救你！”
他拼命地推着座椅，賀知知眼睛一熱。
如果她能夠活下來，她一定用全部的生命去熱愛這個孩子。
“讓開！”
厲堇元追着小戰神折返回來，沉聲怒吼，壓抑着火氣。
“阿？阿爸？”
小戰神愣愣地讓到一邊。
厲堇元反手一槍，先清理了後方逼近的殺手，然後“哐”一聲徒手卸下車門，擋在小戰神面前。
“手給我。”
當厲堇元的大手伸到自己的面前，賀知知還以爲自己是死後出現的幻覺。
直到被他用力一扯，她才痛醒過來，像是被他活生生撕碎了一道，卻也終於離開了窒息的車內。
轟！
就在這時，汽車爆炸，碎片四綻。
厲堇元左右手各摟一個，如火中飛出的鳳凰，打着滾落到路邊的草叢裏。
槍聲仍然沒有停止，反而更加激烈。
小戰神也端着一把槍，和厲堇元一起並肩戰鬥。
賀知知爬到司機炸飛的殘軀旁，縮成一團，探出頭觀察着每個方向的動靜。
“十點鐘方向，一人。”
“七點鐘方向，三人。”
她冷靜地偵查和彙報，除此之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給兩個男人帶來任何麻煩。
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的道路亮起軍車的大燈，在行進間，車上的士兵們就已經訓練有素地翻車而下，朝這邊圍剿過來。
樹林裏的殺手瞬間鳥獸作散。
“少帥！”郭節檢查了樹林處的屍體，“是興幫的來複仇，他們的首領之前被您抓住關在軍牢裏。”
“今晚絞死了掛在城門口。”厲堇元下令。
“可是少帥，興幫是羅系軍閥的錢袋子，羅鳴奇這老匹夫，起家徵兵全靠興幫砸錢做大。咱們絞死了興幫的首領，就是向姓羅的宣戰。”郭節面帶憂慮。
在民間，素有“興羅不分家，當兵如入幫”的說法。
興幫是北方最大的幫派，盤踞多個省份。它不光像普通幫派那樣做不法生意的抽傭，還專門瞄準玩收藏的富戶，看中了直接綁人，勒索價值連城的書畫文物，然後高價轉賣給洋人，換回國際上最先進的大炮。
所以羅系軍閥的兵各個裝備精良，戰鬥力驚人。而興幫的幫衆，又多是從羅系軍閥麾下退伍的兵，不比一般混江湖的那麼散亂無紀律。
興幫的人拼起命來，訓練有素，和行軍打仗沒什麼區別。
“絞死了掛在城門口。別讓我再重複！”厲堇元神情肅殺，郭節只得聽命，將指令安排了下去。
“少帥！”
不遠處，賀知知抱着小戰神走過來，臉色煞白地提醒：“您中槍了！”
她看到厲堇元軍裝下滲透出的暗色血跡。
“囉嗦。”他側過身，本不願讓小戰神知曉。
陸軍醫院。
“馬上給明戰做全面檢查。”厲堇元吩咐，補充一句，“還有那個女的也帶上。”
醫院主任點點頭，大致觀察了一下小戰神和賀知知的狀態，不像受了重傷，便道：“兩位看上去沒有大礙，倒是少帥，您需要儘快手術。”
“認真檢查一下。明戰很特殊。”厲堇元捂緊腹部，強撐着站立，必須確認兒子沒事。
“特殊？”主任面露疑惑。
就在這時，護士擼起小戰神的袖子，驚叫一聲。
他的左臂上竟然扎着密密麻麻的玻璃碎片，應是爆炸時傷到的，看着讓人觸目驚心。
賀知知頓時心痛得無以復加：“你什麼時候受的傷？爲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啊？”小戰神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受傷了。
他一下子鑽進賀知知的懷裏，攥緊她的衣襟：“好多血啊，雷姐姐，我害怕。”
就像一隻瑟瑟發抖的小刺蝟。
旁邊的郭節翻個白眼，你裝，你就裝，你以爲我沒看見過你以前受了傷，直接把消毒酒精隨意地淋上去嗎？還在全軍營跑了一圈炫耀，這纔是男子漢。
軍區訓練那麼辛苦，他就沒看見過小戰神怕苦怕痛。
自己的陰謀都被小戰神拆穿過幾次，郭節這時忍不住想要開口。
豈料，小戰神透過賀知知緊緊抱着的臂彎，冷冰冰地盯着他。
彷彿只要他敢一報還一報，這隻小刺蝟就要萬箭齊發。
郭節委屈地閉上了嘴巴。
嗚，不公平。
“戰少，您稍等一下，我拿點糖果和玩偶過來。”護士也是頭皮發麻。
“寶貝，別怕。”賀知知摟緊小戰神，恨不得那些碎片是紮在自己的身上。
“我還是好怕……雷姐姐，我一閉上眼睛，就好像看見汽車爆炸的樣子，你能不能給我唱歌？”
“你想聽什麼？”
“不知道也，我阿爸又不哼歌，沒人給我唱過。”他嫌棄地瞪了一眼厲堇元。
“郭叔叔又只會給我唱軍歌。”
郭節無助，你憑什麼總是嫌棄老子，老子又不是十里洋場歌舞廳賣唱的，想聽哪首點哪首。
“那好吧，我給你唱——”
清麗的歌聲響起。
小孩們睡着了，
小星兒來照！
好像天使眼睜睜，
盡向小孩瞧……
這些童謠，還是她在懷孕的時候學會的，那時唱給肚子裏的寶寶聽。這幾年從未再唱起，她以爲自己忘了歌詞，沒想到字字都還記得。
“好好聽，第一次有人給我唱，可是又好像我上輩子就聽過了。”小戰神在賀知知的懷裏扭了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心裏甜絲絲的。
這一幕被厲堇元看在眼底，面色複雜。
“少帥，您的槍傷必須儘快處理……”主任擦着汗勸道。
厲堇元點點頭，準備手術。
手術室裏，子彈取出來，兩顆。
幸好都不是要害。
晚上十一點過，小戰神的傷口總算清理和包紮完畢，賀知知唱得嗓子都啞了，內心卻幸福無比。
他聽出她聲音嘶啞，戀戀不捨道：“雷姐姐，你別唱了，我不疼了。”
賀知知搖搖頭：“沒事。我是唱上癮了，你再等我給你唱唱我在國外學會的童謠。”
她把醫院當成了歌舞廳，只爲他一人載歌載舞。
小戰神甜甜笑着，忽然擡起頭。
“吧唧”一下，親了她。
賀知知壞笑一下：“你知不知道親了一個女孩子，你就要對她負責的。”
小戰神紅着臉，低下頭，手緊張地擰在一起：“負責就負責。只要你願意等我長大！”
說完，他害羞地趕緊閉上眼睛，大喊：“我要睡啦！”
開始是假睡，故意打呼。
後來卻成了真睡，睡相很好，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