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大街都傳得沸沸揚揚,雷疆運當然不會被瞞在鼓裏。
看到報紙後,他馬上提前從百貨公司回來了。
孫妙琴、雷佩茹跪在客廳的地毯上,瑟瑟發抖。
“你養的好女兒!把雷家的臉都丟盡了!”雷疆運大發雷霆。
孫妙琴一個勁地伏低做小:“老爺,您消消氣,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還有你,當初就不該送你去當個戲子!演戲演到家裏來了,還什麼未來少帥太太,我呸!”雷疆運側頭看向雷佩茹,衣服遮不住的地方還有點點青痕,罵道,“限你一週內,和電影公司解約,別再和那個姓傅的攪合在一起丟人現眼。”
“爸!你這是在要我的命!”雷佩茹驚叫。
孫妙琴不是正室,在高級的社交場上容易被看不起。而她是姨娘所生,也是天生低那些真正的千金一等,好不容易有成爲角兒的機會出人頭地,哪裏願意被打回原形。
“鈴鈴……”電話響起來。
傭人去接了,家中氣氛不妙,傭人也面如土色:“說……說是找大小姐談《俠女行》拍電影的事。”
雷佩茹惡狠狠地剜她一眼:“話都說不清楚,是找我這個二小姐吧?”
“不。”傭人壯着膽子,“我聽得很清楚,是找大小姐。”
“亦瑩,你去接吧。”雷疆運對賀知知的態度還算溫和。
賀知知心中疑惑,仍是過去接了電話。
“喂?”
那邊是周老闆的聲音,頓時興奮起來:“雷大小姐,那日周某眼拙,還以爲你是雷佩茹的跟班,沒想到打聽了一下,您居然纔是雷家的正經嫡千金!”
“有事?”
“是的是的,今天報紙上的新聞您看了吧?對我們這部電影造成了極不好的影響。”
“這說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若作違約申討的話,應該致電她本人或者家父。”
“周某不是那意思,實在是雷佩茹戲裏戲外的表現都太讓人憂心,趁電影剛剛開拍,我們打算換個角兒。現在其他公司的角兒檔期都滿了,我那天看您其實很有天分,便想……”
“沒興趣!”賀知知一口駁回,正欲掛掉電話。
“雷大小姐,這部戲是千載難逢的大製作,本來我已經打通關節,這部電影是要經霧國使館,送到霧國舉辦的國際電影節評獎的!走國際接軌的路線!”
霧國使館!
吳遊!
那代表之後有接觸的機會。
賀知知纖纖的手指繞着電話線,心中在掂量。
“我會聯繫你。”
她掛了電話,走到雷疆運身邊耳語幾句。
“賠償金……”
“換人……”
“備用金……”
雷佩茹跪在父親的腳邊,豎着耳朵只聽到幾個關鍵詞,心中惶惶。
兩人到底說了什麼?
“你們起來吧!”雷疆運似乎氣消了不少,但仍板着臉,“以後,亦瑩代佩茹去拍攝,這是電影公司的意思,她本人爲了這個家着想,也只好委曲求全了。”
“爸,憑什麼?”雷佩茹大喊起來,滿是不服。
他現在念起原配的好了。
原配能一個人將女兒教養得如此優秀,當年的紅杏出牆,真不該怪她。
雷佩茹看不懂父親的臉色,仍在苦苦哀求。
雷疆運索性一腳踢開她:“上次說罰禁足,但該罰的不是亦瑩,而是你們這兩個蠢貨,都給我禁足一個月,爲亦瑩的亡母抄寫一百遍佛經。”
賀知知懶得理會三人糾纏,靜靜地上樓,取了樣東西,悄悄出了門。
今日她約了林樹生。
本想昨日出了金城酒店那檔子事就約見的,可是林樹生剛入軍區工作,備受重用,抽不開身。
林樹生已經到了咖啡廳,穿着軍裝的他格外清瘦,仍頂着亂蓬蓬的頭髮,倒是比以前起毛的白大褂要順眼多了。
賀知知把一個封存完好的試劑管推到他面前,裏面的紅色液體是她從雷佩茹喝的那杯酒裏倒出來的。
“這是?”林樹生拿起來,放到鼻尖,輕輕嗅了嗅,臉色大變,“有人竟敢這樣對付你?”
“不止我,我還懷疑她們曾這樣對付過我媽。”
她名義上的母親,雷家的夫人,在海外親切照顧她的慈祥女人。
本是一個勤懇清白的舊式女子,卻在二十多年前被雷父認定與洋商私通。
而後這個一句洋文都不會說的女子,毅然追着回國躲避的洋商到了海外,無數場官司只爲一個公道。
打官司的重要證據是她的血檢報告。
她的血液裏有許多種不明的成分。
“在回國的輪船上,你也曾給我令堂在世時留下的血液樣本,讓我將血液裏的成分和市面上流傳的情藥作對比,當時無一匹配。”
“是的,所以我需要你幫忙,再對比一下這個試劑管裏的,看看成分是否一樣。”
“這件事我會盡快辦。”
“不急,反正她們已經逍遙法外了二十多年,我有的是耐心。你剛當上軍醫,應該很忙吧?”
林樹生點點頭:“有點忙,少帥昨天給我交代了一個重大任務,但我還是會記得答應你的事。”
“昨天?”那不正是他們在金城酒店遇見的日子。
“他命令我研製一款真話水,就是在刑訊中使用,讓審訊的人喝下之後就失去撒謊的能力,只能吐露真實情報。”
“這東西能研製得出來嗎?”賀知知心臟一縮。
“當然可以。”說到專業領域,林樹生就神采飛揚,“比方在手術時,西醫使用的麻醉劑,根據多起臨牀記錄顯示,有的手術對象在昏迷之前會迷迷糊糊地描述生活細節。這是因爲麻醉劑減弱了大腦的控制力。但是,要混合哪些藥物成分,如何用量精確,才能達到有問有答且不能撒謊的效果,還需要深入研究。”
“謝謝你告訴我。”賀知知嘴角牽強地扯出一個微笑,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時機過於巧合了。
厲堇元已經開始懷疑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