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結束後已經很晚,賀知知走到大街上,正愁這麼晚了連黃包車都沒了。
卻見馬路對面,啞巴開着電影公司的車過來了。
車裏還坐着賽鈴,她穿着舞會上見過的長裙,果然是她。
“小姐還沒有認出我嗎?”賽鈴注意到賀知知眼睛裏的迷茫,抿脣一笑,“我還找你要過兩份簽名呢。”
“你是……”賀知知上車,仔細地望着賽鈴,靈感乍現,“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女學生!”
幾個月前,《俠女行》上映。
一個夜晚,她從帥府回雷公館,在家門口遇見了幾個熱情的女學生,她們受到《俠女行》的鼓舞,決定從軍立業。
“當時我多要的那份簽名,是給我最好的朋友,她不幸溺死。我當時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小姐會把我的話放在心上,轉頭就冒天下之大不韙拍攝了《益友畫報》的泳裝封面,提倡女子學習游泳。從那一刻起,我就決定追隨你。”賽鈴道。
賀知知愣住了:“就爲這麼一件小事?”
“嗯!”賽鈴很堅定。
“你可知你今晚是冒的多大的風險?萬一被羅鳴奇當場抓住,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還這麼年輕……”
“小姐!”賽鈴打斷她,“我心意已決!這不僅是我的心願,也是少帥的意思。”
賀知知一陣頭痛,賽鈴看上去纔剛滿十八歲的樣子,更像一個小妹妹。
“你給羅鳴奇的酒里加的什麼?”
“閹藥。”
“什麼?!”
“爲了以絕後患,讓他以後再也碰不了小姐。”賽鈴滿臉狠意。
賀知知瞠目結舌,看來這個小妹妹不容小覷,手段相當狂野。
“這事羅鳴奇肯定會起疑,你讓我想想怎麼善後。”她揉揉額頭,今晚雖然逃出來了,但終歸是留了一個巨大的隱患,日後在金城行動,就像是頭頂懸了一把利劍。
此時,啞巴已經載着兩人回到公寓。
他比劃着,意思是今晚打算睡在門口放哨。
行車途中,兩人聊什麼具體內容,到了關鍵信息幾乎都是耳語,他沒有聽見,但觀兩人的臉色,卻知道是遇見了棘手的事情。
“隨你!”賽鈴抱了一牀自己的被褥給他,啞巴怕弄髒,不敢接。兩個人拉鋸着。
賀知知由得他倆安排,自顧自洗漱完,才躺到牀上,就接到厲堇元的電話。
果然,厲堇元聽到她的聲音,也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會盡快回來。”
“不要太累了。”賀知知明白,他所謂的儘快回來,就是從南方一路不停地打回北方,這其中有許多場硬仗。
“我願意。”他道。
電話裏的氣氛很溫馨,兩人又話了些家常,不期然,門口的啞巴凍得響亮地打了個噴嚏。
“哈嚏!”
厲堇元聽覺敏銳,一下子變了語氣:“你屋子裏有男人?”
他恨不得從電話那頭鑽過來,將剛剛發出聲音的男人活剮。
賀知知眉毛一挑,本想解釋,最後又強忍着笑,故意道:“嗯,他現在已經睡下了。所以我掛電話啦,免得吵醒他。”
賽鈴正端着睡前牛奶送到賀知知的臥房裏,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也行?
普天之下,哪個女人敢和少帥這樣通話?
厲堇元的確很生氣,不過,片刻之後,他的氣就徹底消了:“小騙子,你還是騙我,你若真在意一個男人,就不會故意讓我知曉他。”
“哦?萬一我被愛情衝昏頭腦,就是想讓你知難而退呢?”
“但是你捨不得他撞到我的槍口上送死。”這一點,他信心十足。
“何況,我還知道你打算把買下的電影公司更名爲風行。雷厲風行的風行。”這兩個的發音咬字,在他脣間低沉又性感。
這等喜悅,只次於以後在婚書上見到兩人的名字並列在一起。
賀知知只是做合夥生意冠名的思路而已,完全沒想到厲堇元誤解至此,紅着臉扯開話題:“你在我身邊到底安插了多少人?”
“只有賽鈴一個。她是生面孔,只參軍了幾個月,但在軍中表現各項成績都不錯。我在選人時,她主動報名,說欠你一樁恩情要還。你可以放心用她。”厲堇元替她想得很周到。
因爲太周到,賀知知的心裏有點澀澀的。
她寧願他無情一點,到南方就把她忘得一乾二淨。
這時,那邊似傳來郭節的聲音:“少帥,人到齊了。”
厲堇元匆匆道:“我要開會了。以後每個晚上都記得等我的電話。”
賀知知瞟向時鍾,現在深夜十二點,他還有軍務要處理。
還有,她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兩人現在這樣每天保持聯繫的習慣算什麼,異地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