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鈴和啞巴約會回來,看見賀知知正翻箱倒櫃地找着什麼。
賽鈴的戀情進展順利,柔柔的問候也像在撒嬌:“小姐,你在找什麼?”
“我在找我從雷家離開時帶走的東西。”賀知知滿頭大汗,淋漓的汗水使她的肌膚貼着薄裙,渾身更加難受。
她焦急不已,那些從雷家帶出來的東西,在她了結雷家的事情後,就再未關注過,因此現在到處找都找不到。
“這裏。”賽鈴從牀下拖出一個蒙灰的箱子,“我都替小姐收着的。”
賀知知迫不及待地打開。
她的行李裏有一本筆記,屬於真正雷亦瑩的筆記。
這在她最開始扮演雷亦瑩這個身份時,裏面的資料起了重要的參考作用。她瞭解她的恨,她的孤獨,她的所想所願。
真正的雷亦瑩出生在國外,從小到大隻與母親相依爲命。
因爲雷母屬於舊式女子,又被洋人侵犯過,所以她對雷亦瑩的管教極嚴,真正到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地步。
是以雷亦瑩從小到大極少和外界有什麼交際,除了閣樓上的一扇窗戶,正對着隔壁的洋人學校。
她有一個望遠鏡,那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她可以舉着望遠鏡一天,跟着對面的課堂一起學讀書寫字。
她天資聰穎,學得很快,尤其愛文學課。
背井離鄉的孤獨滋生了她的文人情懷,她會偷偷寫信給報刊投稿小說,編織着自己理想中的生活,一個嫵媚不羈的華夏女子,風流肆意地遊走在異國的土地上。
對於這一點,雷母倒沒有拘束她,權當給她留一個發泄的窗口。
沒想到她寫的東西很受歡迎,報社經常轉發讀者的來信給她,這其中就有穆雅夢的來信。
“神祕而尊敬的Ying,請恕我不知道您是先生還是女士,長輩還是同齡人,我能夠從您的文筆中體會到濃郁的東方風情,這是我最迷戀的一點。
我來自華夏,思鄉情緒常讓我整夜失眠,唯有看到你的文章才如一記良藥。
不知道您是否和我一樣,有華夏的背景?
您忠實的讀者穆雅夢。”
兩人一來二去,竟成爲了莫逆之交的筆友,信件裏面無話不談。
賀知知合上筆記本,雙手仍在顫抖。
天啊,她犯了多麼致命的錯誤,那個穆雅夢竟然是真正雷亦瑩的好友!
雖然素未謀面,但以穆雅夢對雷亦瑩的瞭解,實在太容易發現賀知知的漏洞。
尤其是雷母時常偷看雷亦瑩的筆記內容,所以這個本子裏有明顯撕掉的痕跡,顯然是雷亦瑩記錄之後,擔心被雷母看見,又後悔撕下,毀掉痕跡。
因爲這些關鍵信息的缺失,面對一個完全瞭解雷亦瑩的人,賀知知沒有信心完美無瑕地僞裝。
一旦穆雅夢起了疑心,甚至不用老夫人的人回來,她作爲冒牌貨的人生就會提前結束。
那她的下場會是什麼?
賀知知頓時回過神來,臉色仍然相當灰敗:“怎麼了?”
“少帥來了。”賽鈴道。
賀知知渾身被汗水溼透,點點頭:“我換件衣服就出去。”
她的心緒很亂,脫下了半溼的衣服,重新換上了一件襯衫裙,卻怎麼也扣不上那繁多的扣子。
她的手在顫抖。
“我合理懷疑,你換這麼久的衣服,是故意引我進來。”厲堇元悄無聲息地從後面抱住她。
他的呼吸,溫熱地撲在她的脖頸間。
長指輕輕一碰,她僅扣好的那幾個圓扣,也重新崩開。
他好久沒有抱她,甚爲想念。
不過更讓他在意的是,她竟然這麼安靜和聽話,不再抗拒。
“怎麼了?”厲堇元的手覆蓋在她胸口的位置,感覺到她的心跳如雷,也感覺到她的膚如凝脂,山丘挺立。
他喉頭涌動,這是種巨大折磨的考驗。
他唯一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可又明顯地感知到眼前的小女人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樣子。
“小騙子,你可真會折磨我。”厲堇元咬咬牙,將賀知知搬到面對面的方向,喑啞問,“遇見什麼事了?需要殺人放火直接告訴我。”
賀知知苦笑。
她心情煩躁地推開他,合攏衣衫,忽然問起:“你上次抓的間諜,審出來了嗎?”
“沒有。雖然她能說出許多小時候的細節,但她並不是那家女兒的證據確鑿。可是她又死活不肯承認自己對外輸送過情報,堅稱是冤枉的。”
“林樹生不是研發了審訊用的真話水嗎?”
“用了,但是她對裏面的藥物成分過敏,送醫時已經來不及了。”
這事也提醒了軍醫部門,真話水不能濫用,不然證人暴斃,損失更大。
賀知知震驚地瞪大眼睛:“這麼說她死了?”
厲堇元意外她居然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死訊有這麼大反應,淡淡道:“是,死了。”
簡單的三個字,他的情緒連一絲波瀾也無。
賀知知激動地揪住他的衣衫,如同死者親屬一樣憤怒:“她並沒有認罪,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厲堇元,你難道不會作噩夢嗎?”
“你怎麼了?”厲堇元摸摸她的頭,只當她是過於善良,於是很溫柔耐心地解釋,“我說過,她的身份有假,情報也確實被泄露了,不管是不是她本人做的,還是遭人陷害,涉及到叛國重罪,絕對不可能放過。”
賀知知咬着脣,整個人頹然無比:“我明白了。”
她明白,自己和那個死去的女人差不多。
在位高權重的人身邊,身份作假就是一條死路。
從她抹殺賀知知的存在,披上雷亦瑩的人生之後,就再沒有回頭路。
這時,賽鈴在外面輕輕敲了敲門:“小姐,門口有一位姓穆的小姐,說與你是舊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