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知正好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極爲精巧的雕塑藝術，米雕。
米雕是在一粒大米上雕刻字畫風景，傑出的手藝人甚至能夠在一粒大米狹之又狹的表面上雕刻超過一百個字。
這種技藝本來起源於科舉時考生作弊，後來逐漸發展爲一種專門的微雕藝術。
因爲米雕的手藝要求甚高，所以並不多見。
“所以你那日纔會打電話問我借項鍊，還問婷婷的項鍊上是不是刻着什麼字？”周意頓時明白過來，但仍然還有很多不解，“可就算你知道婷婷的項鍊是米雕，又是怎麼把它和畢沉聯繫在一起的？”
周意瞭解畢沉，他並不是一個愛顯擺技藝的人，甚至因爲家族更希望他投身生意場，一直反對他玩物喪志，所以他從來不會讓外人知道他的愛好是米雕。
事實上，賀知知也的確從未親眼見過畢沉雕米，但她充分懷疑畢沉精通此道。
一是他喜愛雕塑收藏，家中有各種雕塑，而世界上最精巧的雕塑莫過於米雕。
二是他明明只喜好吃麪食，卻在入住舊宅的第一時間，吩咐手下記得買米回來，當然不是體貼賀知知的飲食習慣，而是他自己需要。
三是畢沉隨身攜帶的眼鏡，不是近視眼鏡，平日也不見他戴，那麼就很可能是進行米雕時使用的放大鏡。
賀知知僅憑這些側面觀察，就猜得八九不離十。
再加上畢沉在金城生活以及後來南下成婚的時間軌跡，恰好與周意提起過的戀人對得上號。
“當然，我也用你教我的家鄉小調和婷婷米粒項鍊裏刻着的詩文試探過他，他的反應，無疑印證了我的猜測。”賀知知補充道。
周意一直低着頭，忽然聽到這些，她不知所措，甚至有一些些崩潰。
她在離開畢沉時，想過他以後的生活，認爲他會擁有如花美眷，事業有成，那纔是能匹配得上他的身份的人生。
“我以來離開是爲他好，結果他痛苦了這麼多年！”周意哽咽不已。
她記得畢沉有一雙很文雅修長的手，侍弄的都是些風花雪月的事情，書法、繪畫、米雕，他甚至不願意碰賬本那些俗氣的東西，如今卻是用來抽菸、綁架、殺人。
她覺得自己釀成了大錯。
早知道當初不該離開，然而現在還回得去嗎？
“阿意，我代你確認過，畢沉從來沒有忘記過你。”賀知知捧起周意的臉，她的眼神帶着一股堅強的力量，在四目交接時洶涌地傳遞給周意，“雖然我是放出關於你的假消息才從畢沉的手上逃出來，但阿意，所有的選擇權仍然在你的手上。”
“什麼選擇？”周意的思緒完全是亂的，無法思考。
“畢沉這回以爲你死了，你如果不想認他，從此都不必擔心被他找到。至於婷婷，我可以讓厲堇元編一個藉口，說孩子不願意見他，會送到國外好好照顧，讓畢沉支付撫養費就行了。”賀知知頓了頓又說，“但如果你想與他相認，此番失而復得，他會更加珍惜。”
賀知知也沒有催促。
接着，周意進入了房間，溫柔地喚醒了婷婷，讓她和自己一起去個地方。
“我們要去哪裏呀？”婷婷揉揉惺忪的睡眼，半夜被忽然叫醒，卻很乖巧，不哭也不鬧。
周意微笑着替她穿上了最漂亮的小裙子，紮上了可愛的羊角辮，柔聲答應：“你不是一直想找爸爸嗎？我們現在就去。”
婷婷驚喜萬分地跳了起來。
賀知知看到周意已經作出了選擇，不由感到高興。
想起周意勸過她的話：“情之一字，最重要的是聽從己心，理智那些反而添禍。兩個人在一起，心心相印最重要，其餘的困難都只是過眼雲煙，總是可以一起解決的。”
她覺得周意在多年之後，終於勇敢了一回。
那她自己呢？
賀知知在周意走後，也下樓回到厲堇元的車上。
她打開車門時，發現他正低着頭，在專心地做什麼。
厲堇元手握着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正捏着一顆子彈在雕刻。
他擅長開槍，並不擅長雕子彈，因此姿勢和動作都很笨拙，就像拈着一根繡花針那般難爲。
“你在做什麼？”賀知知看了一會，沒看出門道，忍不住出聲。
厲堇元堪堪纔在銅色的子彈上雕完一個“與”字，咕噥道：“畢沉到底是怎麼搞定米粒那麼大點東西的？我想雕顆子彈都不容易。”
子彈雖小，但也比米粒大多了。
賀知知頓時會意，厲堇元是想學畢沉浪漫的米雕情書，在子彈上雕刻什麼。
“你想刻什麼字？”她好奇地問。
厲堇元神祕地回：“你過些日子就知道了。”
他把匕首和子彈都放在了一邊，嘴角揚了起來。
他向來是個領軍人物，從不可能跟在別人後面模仿，可是目睹畢沉這種文質彬彬的浪漫，厲堇元會在意賀知知是否羨慕她的朋友。
別的女人有的，他的女人應該也要有。
“你不說就算了，但眼下有個忙一定得幫。”賀知知見他守口如瓶，心思又回到了畢沉與周意的事上，縱然爲兩人團聚而歡喜，可其實也爲他們的前途憂心忡忡。
“畢沉和阿意已經相認，如果畢沉帶她和婷婷回南方，鄭三小姐絕對容不下，我估計他們會放棄國內的一切，出國隱姓埋名地生活，到時候你不許爲難他們，港口那邊一定要給足方便。”
“夫人別擔心了，他們不一定需要逃亡。”厲堇元摸摸她的頭，意味深長道。
賀知知機敏地盯着他：“這三天，你是不是還查到什麼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