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砬子屯費了那麼老大的勁兒,又得了小福星的保佑,這才勉勉強強留夠了口糧。
要是被別人都給借走搶走了,那不全完了麼。
這時候,陸永安又雪上加霜地說了一句:“神仙又給甜丫提醒了,說冬天會有暴雪,明年開春到入冬,一滴雨都不下。”
陸有財差點嘎的一聲昏過去。
他抻着脖子使勁吸了幾口氣,這才終於算是緩過來。
然後一把抓住陸永安的胳膊,顫抖着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陸永安點頭,“嗯呢。白天我已經稟報給祝縣令了。”
陸有財急的直跺腳,“稟報給祝縣令也沒有用啊,他又不能讓老天爺下雨。”
這回都不用陸永安引導了,陸有財自己就下了決定。
“不行,我得馬上召集全屯子人,告訴他們誰也不許瞎叭叭。
現在家裏的每一粒糧食,都得算計着喫,否則就都得餓死。”
說着,陸有財就準備召集人去。
陸永安卻攔住了他,“七叔,你等會兒,我這兒有個建議,你聽聽看行不行。”
“有啥法子你就快點說,讀書人就是磨嘰。”
陸有財覺得這都火燎腚了,還整那些沒有用的屁話幹啥。
陸永安被埋汰了也不生氣,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一遍。
陸有財聽的頻頻點頭,“嗯,不愧是讀書人,腦子就是活,想問題也周全。”
陸永安無語極了。
讀書人好不好都讓你說了。
不過這種時候,也沒有閒工夫掰扯這事兒,陸有財吩咐家裏的孩子們去挨家挨戶叫人去了。
陸永安也幫着一起跑腿兒。
不到半個時辰,屯子裏每戶人家的實際掌權人就都到了陸有財家。
這些人都是家裏頭說了算的,而且多數都是老太太。
整個朝雲國的習俗都是老人在不分家,還默認爲男主外女主內。
男人負責賺錢養家,不論是種田還是經商做官等等,基本上不管家裏的柴米油鹽這類瑣事。
女人則是負責管錢,安排家裏的各種瑣碎事務。
所以多年的媳婦熬成婆之後,老太太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掌管全家大小事務的人。
偶爾也有老頭子管家的,但那屬於鳳毛麟角少之又少,而且還多數都管的不咋地。
畢竟大多數男人的心思都不夠細膩,家裏的事情很難做到面面俱到。
陸有財看着人到齊了,就示意大家安靜,然後非常嚴肅地說了一下未來的暴雪和旱災。
話音剛一落,屋裏就炸鍋了,各種驚呼哭嚎聲差點把房蓋給掀翻了。
過了一會兒,陸有財覺得差不多了,這才敲打敲打菸袋鍋子,說:“都別吵吵了,聽我說完。”
屋子裏慢慢地安靜下來,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陸有財,希望能聽見他給出啥好法子。
陸有財把菸袋鍋子放進嘴裏裹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個菸圈。
“你們回去告訴家裏人,誰也不許離開砬子屯。
從明天起,二十歲以上男人,輪流把守屯子兩頭的出入口,不許任何人進入咱們屯子。”
陸有財冷冷地說:“爲啥?爲了你們家裏存的糧食能保住!爲了你們不會被餓死!”
有那心疼出嫁閨女的老太太,聽完之後不幹了。
“村長你這麼做不對,那俺家閨女要是快餓死了,也不許她回孃家整口喫的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好多人也都紛紛加入反對的行列。
陸有財的臉色鐵青,見他們嚷嚷地越來越歡,終於忍不住地大吼一聲:“都他孃的閉嘴!
咋滴,就你們知道心疼閨女啊?
我也有閨女嫁到外村了呢。
可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她們現在跟了別人家的姓,那就得和別人家共同進退。”
說到這裏,他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唉,你們總不能只把閨女一個人接回來吧?
女婿、外孫、親家,哪個能落下?
可是他們都來家裏了,你們的糧食夠喫麼?”
視線一一掃過在場所有人,陸有財聲音低沉地說:“是保住現在家裏這些人,還是喊回來大幫人,最後大家餓死,你們自己選一下吧?”
屋子裏沉默無聲了。
這些人雖然都是沒有什麼文化和見識的鄉下人,但並不代表他們是傻子。
生活裏積攢下來的學問,不是書本能教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哲學,也都有自己的生活智慧。
尤其是在場的大多都是上了歲數的人,有一輩子的生活經驗積累,自然能分清好賴和利弊。
可是一想到自家的閨女或者兄弟姐妹將會捱餓,他們這心裏啊,就難受地像是被刀子割一樣。
陸有財見到大家情緒低落,又給他們鼓了鼓勁兒。
“你們也不用太過着急上火,縣令大人正在努力想辦法呢。
說不定很快就會有賑災糧食發下來。
你們的孩子和親戚,也都不是傻子,不能幹等着餓死,總會想辦法的。”
村民們聽到這裏還能怎麼辦,只能照辦唄。
現在也不知道別的地方到底都啥樣,他們也就只能祈求老天爺開恩,讓他們在乎的人,都能平安度過這一劫。
陸永安看到這個場景,很是心酸,但卻不得不硬起心腸來。
這個主意就是他給陸有財出的,聽起來很不近人情,但卻是不得已而爲之。
在到處都鬧饑荒的情況下,即便砬子屯的人慷慨奉獻,把所有存糧都送出去,也解決不了問題的。
最後的結果就是大家全都一起受苦受難。
陸永安認爲他的心很小,只能裝下最在意的家人,頂多是再捎帶上這些同屯子裏的人。
他要盡全力保護好砬子屯這方世外桃源,爭取能夠平安度過這次饑荒。
外面的世界,還是指望祝縣令吧。
他就是一個平頭百姓,真沒有那麼大的能力拯救全世界。
希望祝縣令那位京城的朋友能發揮作用,給苦難的百姓送來生的希望。
陸有財說完了這事兒之後,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