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竇百莽可絲毫不敢再看輕她,而是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
爲自己求情,更爲整個二龍山土匪寨子的人求情。
“小姑奶奶,我們雖然佔山爲王,但真的就只劫財而已,從來沒有傷害過人命。
而且,我們只劫富人的錢財,窮苦人是絕對不碰一下的。”
陸佳甜挑眉,“那不劫色麼?搶個壓寨夫人啥的?”
竇百莽一聽連忙搖頭,還面露苦色。
“不劫不劫!
我們自己人都喫不飽了,幹啥還再增加負擔。”
俗話說的好,飽暖思淫慾,他們寨子裏的人飯都喫不飽,哪還有心思整什麼壓寨夫人啊。
除了原本就有媳婦家人的,他們這些光棍漢子,對傳宗接代都沒有興趣。
自己都強活,再生個孩子出來,咋養?
到時候不僅僅要從自己嘴裏摳糧食,而且還讓孩子跟着遭罪。
與其如此,倒不如直接從根源上斷了這份罪孽。
竇百莽越說越激動,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吐心中鬱悶的渠道似的,一發不可收拾。
陸佳甜則是越聽越驚奇。
這年頭的土匪竟然如此佛系?
竇百莽還以爲陸佳甜是不相信他說的話,於是趕緊舉例證明。
“小姑奶奶,你要相信我啊,我說的都是真的。
那個瘦猴子、麻桿子、張禿子、斜楞眼子,全都和我一樣,光棍十多年了。
寨子裏這幾年剛長大的男孩們也都這麼想的。”
被點名的人連忙使勁眨眼睛,附和他們頭兒的話。
陸佳甜就覺得很服氣,是一幫狠人。
要是照他的說法,再過一些年,這個土匪寨子就自然消亡了啊。
這絕對是她聽說過的土匪裏面最奇葩的一夥了。
心中對他們的憎惡不由得減少了許多,但她還是搖搖頭。
“這個理由並不足以讓我放過你們。
富人也都是靠自己本事辛苦掙來的,你們憑啥搶人家的錢財。
就算其中有一些爲富不仁的,但你們不是朝廷,無權審判他們。”
說這話的時候,陸佳甜不由得有一丟丟心底發虛。
貌似,她不太適合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語?
哎呀算了,不管了,她是個三觀正的好孩子,和土匪們不一樣。
陸佳甜飛速地把自己摘出來,繼續對竇百莽說:“不管怎麼樣,你們攔路搶劫就是犯罪,理應受到懲罰。”
竇百莽都絕望了,“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們吧,別讓我們去勞動改造。
寨子裏還有老弱婦孺五百多人哪,沒了我們這些壯勞力,他們咋活啊。”
說着他就又不停地磕頭,嘴裏還哀求着:“求求你了,放過我們吧。
我保證從今往後再也不下山來劫道了,老老實實在山上種那些沙子地。
就算全寨子人都餓死,也絕對不再下山一步!”
其餘的漢子們也都是眼露哀求,還有不少人眼淚都掉出來了。
陸佳甜頓覺自己好像是個大壞蛋,正在欺負一幫小可憐。
墨四不愧是從事情報工作的,立即爲她解惑。
“這裏雖然隸屬於長寧府,但山高林密,又臨近北定府和嘉化府,所以幾乎算是個三不管地帶。
而且這幫土匪沒有鬧出過人命,還沒啥油水,長寧府的官員就更不願意來處理了。”
其實說白了,就是長寧府的官員們不作爲,知道不能從二龍山土匪這裏撈到油水,所以才選擇無視。
墨四還提了幾句長寧府的官吏混亂問題,簡直比十年前的北定府還要嚴重。
換言之就是一幫喫人飯不幹人事的貪官污吏,佔着茅坑不拉屎。
不僅不能爲百姓們造福,反倒是不停地盤剝百姓們。
長寧府的百姓們也是倒黴,不僅沒有好官,還沒有好天。
這裏沒有啥大江大河,本來就很缺水,還幾乎是十年九旱,再加上土壤多是沙土地,莊稼收成差的不得了。
因此長寧府的人們過的極度困苦。
這幾年北定府發展的越來越好,很多人都挖門盜洞找關係,想盡辦法投奔到那邊去。
就算是給地主家當長工,都比留在這裏餓死強。
而二龍山的這幫土匪,大多是家中遭災之後沒有活路的,慢慢的就都聚攏到這邊來了。
平日裏他們就在山上種地種菜,而一旦發現山下有“肥羊”路過,寨子裏的男人們就下山幹一票。
就這樣飢一頓飽一頓的,勉強維持着生活。
墨四說完這些之後,就退到一邊去了,沒有多加評論。
剩下的,就全看陸佳甜怎麼定奪了。
陸佳甜想了下,把所有人的穴道都給解開了,讓他們有機會說出自己的心聲。
竇百莽連忙招呼大家全都跪下,一齊求饒。
有那機靈的,還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說自己有多慘,說山寨有多慘。
陸佳甜聽到最後,恍惚有種錯覺。
她面前的並不是土匪,而是一幫飽經磨難的可憐人。
唉,她又不是鐵石心腸,哪能受得了這個啊。
左右思量了一番,陸佳甜決定:“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你們賣慘沒用,我親自看了纔算。”
於是根本就不給土匪們反應的機會,陸佳甜率先朝山上走去。
景熙見狀立即跟上,他可不放心這丫頭一個人鑽進土匪窩裏。
誰知道里面是不是真的只有老弱婦孺。
甜甜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好漢還架不住狼呢。
竇百莽等人愣了一瞬,隨即被巨大的狂喜包圍。
小姑奶奶願意試着相信他們,這事兒就有轉機。
就他們的寨子,絕對可以讓所有人同情。
於是一大幫人呼啦啦地跟在陸佳甜後頭,還不停地嘚吧嘚,務必讓她相信,他們當土匪真是迫於無奈。
陸佳甜聽的頭都大了,終於忍無可忍大喝一聲:“閉嘴!再吵我就把你們都送去勞動改造去。”
這話很有效,所有人立即噤若寒蟬。
陸佳甜的耳根子終於清淨了,但是等稍後看到寨子的時候,她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