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睛細看,驚訝道:“這拜帖竟然是金箔打造!”

    馬周笑道:“這拜帖倒也值個幾百文,確實是暴發戶!”

    “確實有幾個臭錢!”

    下屬聞言怒道:“這蠻夷其心可誅,妄圖以財力打動大人!”

    “又以金銀銅臭震懾大人!”

    馬周冷笑一聲,目光發出冷意。

    “欺人太甚!”

    “來人!”

    “胡商以金銀賄賂本官,給本官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好叫這些蠻夷知道本官的厲害!”

    “諾!”

    不多時,鴻臚寺兵士轟然領命。

    馬周目光如刀,殺意騰騰,瞥向下屬臣僚。

    下屬“聞絃歌而知雅意”,明白這位今日動了殺意。

    他快步走出大廳,又與兵士交代了幾句。

    不多時,伴隨着胡商的瘋狂叫囂,外面一陣“噼裏啪啦”的悶響。

    這胡言胡語的叫囂沒過多久,就變成恐懼哀嚎。

    再聽時,只剩打板子的悶響聲,卻不聞人聲了!

    此時此刻,鴻臚寺外面等待的胡商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還在激烈討論着一會怎麼談條件,定要狠狠壓價云云。

    “我前幾天在百姓家裏收購了幾斤精鹽,品相完美,若是轉手賣給那些波斯人,絕對賺大錢!”

    “不錯,這精鹽質地如雪,我看不如叫雪鹽了!可惜精鹽局的小娘子不肯對外發賣!”

    “哼,不賣也得賣!天可汗將我們遷到漢地,說好的一視同仁的!”

    “今天必須再好好鬧一鬧,漢人有句話說的好,會哭的孩子有奶喫!”

    “對,不行就拿錢砸!我就不信這漢人官員還有不愛錢的!”

    “……”

    衆胡商自信滿滿,絲毫不把馬周放在眼裏。

    殊不知進去通報的兩個胡人已經變成了“一團爛泥”!

    正亂糟糟鬨鬧時,鴻臚寺衙門的大門忽然打開。

    兩具模樣悽慘的屍體扔了出來!

    兵士面無表情,聲音洪亮,宣佈道:

    “此二人慾以重金賄賂大人,大人不甘受辱,賜以三十大板小懲大誡。”

    “但這二人身患隱疾,支撐不住。”

    “大人寬宏,准予爾等收屍,爾等速去埋了吧!”

    衆胡商定睛一看,駭得亡魂欲出,驚駭欲絕。

    蠻胡血性激發,一股憤怒的逆血直衝天靈蓋!

    “鏘!”

    不少胡商面目猙獰,頭上青筋暴起,拔刀指向鴻臚寺兵士。

    衆人悲憤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我等背井離鄉,好生做生意,爾等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不管了!老子受不了這樣的屈辱!”

    “長生天的子民,沒有孬種!”

    “殺!”

    胡商中最勇猛的忽利烈衝了出來,不管不顧,舉刀砍向出來的兵士。

    兵士沒曾想這些胡商如此蠻橫,竟敢在衙門面前公然拔刀。

    這忽利烈身高體長,含怒勃發,自小就弓馬嫺熟,精通武藝。

    其自恃武力,向來是草原上一等豪傑之輩。

    所謂“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正是此等道理。

    兵士見這忽利烈旋風般砍來,已經躲閃不及了。

    “撲哧!”

    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當胸直直刺了一刀,血流滿地。

    兵士滿臉猙獰,看了一眼忽利烈。

    就此倒去。

    後方的主官大驚失色,轟然叫嚷起來!

    “胡商作亂,胡商作亂!”

    “立刻集結!”

    忽利烈臉色一白,熱血退去,這才知道自己已經闖了大禍!

    身後胡商看着跪倒在地,早已沒了氣息的兵士。

    也是驚駭欲絕,滿臉死氣!

    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吾命休矣!

    不多時,一羣身穿甲冑的包圍了這羣胡商!

    這場長安城鴻臚寺衙門的流血事件,迅速朝着四面八方傳遍了京城!

    長安,梁國公府邸。

    今天正是休沐,房玄齡好不容易得了假期。

    正是調養生息,放鬆心情之時。

    房玄齡一手“飛白體”書法飄逸非凡,筆走龍蛇,神韻天成。

    雖然在靜室描摹書法,陶冶情操。

    但帝國左相老大人的心思仍然不經意地飄向貞觀初年的紛紛朝堂。

    房玄齡身爲大唐帝國的宰輔,政治嗅覺自然敏銳。

    此時他考慮的不僅是朝堂上各個派系的明爭暗鬥,還有大唐帝國,高居龍椅上的一代雄主!

    江南會館一行,皇帝對太子的寵信無以復加。

    把臂並行,登樓俯瞰長安。

    這樣的政治信號太明顯不過了。

    但李世民一句平常的官話套話,更加引得房玄齡深思!

    “繼續努力,不可懈怠!”

    這纔是皇帝陛下隱藏在深處的政治信號!

    房玄齡咀嚼良久,他知道,“天可汗”今後會繼續深化大唐朝政的改革。

    締造不朽之功業!

    但改革的方向呢?

    李世民什麼都沒說!

    所有的一切的都隱藏在長安城波詭雲譎的政治暗流之下。

    房玄齡若想坐穩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之位。

    他的思想,他的施政,必須要跟上皇帝!

    皇帝要征伐四夷,他房玄齡要出謀劃策。

    皇帝要改革鹽政,他房玄齡更要跟進。

    ……

    朝堂內外,有不少聲音譏諷當朝宰輔是個奸邪。

    全無主見,只知迎合聖意!

    房玄齡喟嘆一聲,這些他都知道,但其實無奈!

    他也想搞點事,找點存在感啊!

    奈何這在位的皇帝,是特孃的“千古一帝”、“天可汗”!

    文治武功,修身治國。

    樣樣都比他這個宰輔強得多!

    房玄齡心裏也很委屈,也很無奈……

    一念及此,房玄齡忽然又想到當今的東宮。

    想到這位,他菊花般的老臉更是一陣扭曲糾結。

    或許是應了那句老話——“虎父無犬子”!

    這位更是個弔詭人物!

    遍觀史書,他都不能找到任何一位肖似此子的皇位繼承人。

    在房玄齡這些老狐狸眼中,一切人行事皆有定數。

    而人的命運和行爲處事的邏輯就藏在這定數裏。

    但這位太子所行之事,天馬行空,無從談起。

    懶惰怠政?

    無爲而治?

    皆不可形容其萬一!

    唯一讓房玄齡摸透的是,這位帝國的未來繼承者,喜歡奇技淫巧!

    儒家不喜歡奇技淫巧,並非無的放矢。

    甚至也不是偏見。

    他們認爲這些東西容易蠱惑人心,把士大夫引到旁門左道上。

    畢竟,主流意識是修養道德,是讀書做官,是“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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