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龍行虎步,坐到龍椅上,龍袍一揮。

    “衆愛卿平身!”

    “呵呵,今日本是休沐,倒叫諸位愛卿辛苦了!”

    房玄齡拱手出列,“多謝陛下體諒臣等,陛下也辛苦了!”

    李世民聞言,微笑道:“閒話少說,想必諸位也是爲了鴻臚寺慘案而來。”

    “衆愛卿暢所欲言,早早定下調子,咱們君臣都能早些回去休息。”

    李世民神態輕鬆,面帶微笑,言語也不嚴厲。

    甚至還開了開玩笑。

    一切都是雲淡風輕,祥和安樂的氣氛。

    房玄齡卻是心中一動,注意到李世民所言——“鴻臚寺慘案”!

    既然是慘案,那到底是誰慘呢?

    弄清楚這一點,非常關鍵。

    聖心難策,房玄齡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羣臣聞言,皆是各有心思,沉吟不語。

    皇帝話說得輕巧,但話裏話外的意思,卻是要求明確表態、站隊!

    不管是強硬派,緩和派,亦或是中間派,一時間皆有些不敢說話了。

    李佑站在李世民身側角落,心中暗罵。

    “一羣老狐狸!”

    李世民劍眉微蹙,神色冷峻,目光逡巡。

    此時,他才知道,自己引以爲傲的“夷狄華夏,一視同仁”政策。

    看起來並不是有那麼多人堅定支持啊!

    他的民族政策,根基不穩!

    見無人答話,李世民直接點名道:“魏徵,你來說說,這事該怎麼辦?”

    說完,李世民又笑道:“魏愛卿,你可不能因爲小小挫折,就不敢說真話啊!”

    “放心大膽地說,朕這貞觀朝,還是容得下你一個魏徵的!”

    魏徵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心中暗罵。

    老子被“太子黨”收拾的時候,也別見您出來說句好話!

    這會兒用到老子,又拿老子當活靶子!

    魏徵心中滿腹怨氣,面上還是感動道:“臣拜謝陛下仁德寬宏!”

    “臣以爲,鴻臚寺之事,責任不在鴻臚寺,也不在馬周,更不在士卒!”

    “蠻夷畏威而不懷德,陛下善政施德,仁義君主,然胡商沐浴聖德,卻不思陛下禮儀教化。”

    “昔日因兵戈鐵馬而臣服,今日又恃德憑義而驕橫!”

    “究其根本,不過是陛下仁德太厚,蠻夷無福消受!”

    李世民聞言,哈哈大笑,“好一個無福消受!”

    “依愛卿所眼前,朕待如何?”

    魏徵稽首一禮,目視左右,朗聲道:“蠻夷既無福消受陛下聖德,不如享陛下兵戈之威!”

    “一日不遵教化,不知禮儀,不懂尊卑,一日但行兵戈之利。”

    “長此以往,蠻夷自然畏威懷德,沐浴聖德!”

    李世民捋須沉思,默然無語,沒有表態。

    朝堂羣臣也被魏徵“驚世駭俗”之語震驚了!

    這老魏是發瘋了吧?

    魏徵說了這麼多,大致就是陛下你就是太好了!

    別那麼多廢話,不服就幹,幹到他們服爲止!

    “放肆!”

    大儒孔穎達白髮蒼蒼,以手怒指魏徵,怒喝道。

    “魏徵,你這個大膽狂徒,到底是何居心?”

    “我大唐以仁義治國,你卻在朝堂狂犬吠日,公然叫囂法家不仁不義之理!”

    “你……你……老夫要將你開革出我儒家!”

    魏徵面色不變,神色自若。

    “大唐第一噴子”的功力何其深厚,當面頂撞李世民都幹得出來。

    孔穎達的這點壓力,太過小兒科!

    魏徵瞥了一眼怒髮衝冠的孔穎達,神色不屑。

    他嘻笑道:“自古學術之爭,或有長短,或有異議。”

    “老夫既然沒有入你門牆,不爲師父弟子。”

    “你有何資格將我開革出儒家?”

    “呵呵,莫非孔廟供奉的不是孔聖人,難道是你孔穎達?”

    “莫非儒學是你山東孔家一家之學?”

    孔穎達聞言變色,氣得臉色通紅,鬚髮顫抖。

    “你……你……”

    魏徵身爲御史大夫,跟人“對噴”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強!

    孔穎達給魏徵扣了個“法家酷吏”的大帽子,魏徵反手就給他安了個“學術壟斷”的罪名。

    李佑見倆老頭針鋒相對,心中搖頭。

    這孔穎達是年事已高,倚老賣老慣了。

    真當他仗着山東孔家的名頭,別人就不敢懟他了是吧?

    魏徵言語帶刺,意有所指。

    但恐怕還真沒說錯!

    這孔老二的子孫後代還真把自己當根菜了!

    呵呵!

    儼然一副“優勢在我”的高傲姿態!

    這儒家發展千年了,前赴後繼,多少能人志士獻身其中,構建道德秩序。

    你孔穎達也配?

    李世民見氣氛凝固,只得打圓場道:“朕今日不以言獲罪,爾等暢所欲言。”

    “就事論事,不得攻訐!”

    孔穎達就坡下驢,冷哼一聲,再也不看魏徵一眼。

    其實他心中苦澀,後悔自己一時氣糊塗了。

    授人以話柄!

    但魏徵此言太過暴戾,完全不符合儒家教化的思想。

    其實,孔穎達也不是爲了維護胡人的利益。

    胡人死再多,孔潁達最多也就哀嘆兩聲。

    但魏徵這些言論觸犯了儒家掌控的意識形態,政治理念。

    孔穎達當然不可能把話語權交出去!

    孔穎達下場之後,右相杜如晦忍耐不住了。

    他倒沒有激憤之氣,施施然拱手出列。

    “陛下,臣有言要奏!”

    “准奏!”

    李世民威嚴道。

    “魏大人,你三番兩次攻訐殿下暫且不談。”

    “今日又在朝堂上大放厥詞,妄圖再啓戰端,如此惑亂朝綱,到底是何居心?”

    “如今天下初定,突厥賓服,若按你的言論。”

    “這胡人但凡有半點錯漏,就兵戈加身,恐怕不待旬月,北方草原必定大亂!”

    “我大唐如今正要對吐蕃動兵,難道欲效仿前朝昏君楊廣,窮兵黷武,四面開戰,天下大亂?”

    “請問,魏大人,您唯恐天下不亂,到底是何居心?”

    嘶!

    羣臣倒吸一口涼氣。

    這話可就太誅心了!

    這不是明擺着抨擊魏徵是個奸邪,想要搞得天下大亂麼?

    李佑暗呼好傢伙,杜老狐狸這扣帽子政爭手段可比孔穎達這個腐儒強多了!

    一上來就往三寸打,這是想魏徵死啊?!

    李佑暗暗瞥向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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