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夕陽更快的被山體所半掩,餘輝脈脈。此時室內已經十分昏暗,空氣也驟降了幾個溫度。

    可這一切也及不上樓鳳旻和溫孤庭樟之間冰冷話語的爭鬥。

    溫孤庭樟一手撫摸上她的臉,柔聲的說道:“你對朕的好朕心中有數。可你說說,這麼多年朕難道對你還不夠好嗎?只讓你一個人爲我生孩子,所有封賞以你爲先,讓你坐在這個位置上從不撼動。你說說,你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我要你愛我,要你從心底裏愛我!”皇后聲嘶力竭的說道,全然不顧及自己的形象。

    溫孤庭樟輕笑一聲,“別扯了!你要的是什麼東西你自己心裏明白,若不是爲了今天這個位置,若不是爲了榮華富貴。樓家大小姐,怎麼可能屈身嫁給我這個最不得寵的皇子。”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嫁給你,什麼都不爲。不爲王權富貴,不爲身份地位,我是想和你做一對平凡夫妻。”皇后急於解釋,伸手抓住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手。

    “你我都多大歲數了,你還以爲我相信這些鬼話。當初要不是有鳳旻你的存在,我也不會不顧一切的要奪得帝位。可是你應該有自知之明,我做的這一切從來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你的妹妹——樓鳶嵐。可惜了,庭柚早亡,她也跟着去了。不過沒有關係,你們樓家的人都給她做了陪葬。她應該,不會那麼孤獨!當然朕有時又十分懊悔,她在下面不孤獨。朕做一個夢,她都不屑來找我。”溫孤庭樟把話說完,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

    樓鳳旻眼中蓄滿的水,艱難的問道:“那陛下又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一切?只是單純的爲了折磨我麼?”

    溫孤庭樟故作驚訝,不解的反問道:“難道不是皇后娘娘問朕,更鐘愛於哪個皇子麼?既然一碗水端不平,那便難免扯起往事。當時樓老先生也是一碗水沒有端平,才釀造了後來的禍患。”

    說完停頓了那麼一會,復又說道:“不過說真的,若不是看到你的這張臉與她有三分相似,你也早該下去陪她了!至於你和我的兩個孩子,朕還是十分滿意的。你大可放心,就算有一天我留不住你,他們也會好好的活下去。”

    皇后滿眼驚懼的看着他,道:“皇上你想做什麼?慰雨和靄星是無辜的,你放過他們!”

    當年奪位,樓鳳旻就已經嫁給了是四王爺的溫孤庭樟十年。他的爲人,他所用的手段,自己再清楚不過。六親不認,是帝王之家最鮮明的特色。如今皇上這樣說,怕是又要除掉誰了。

    “皇后你在說什麼傻話呢?朕記得剛纔不久,你不是才說我最鍾愛的孩兒是慰雨。我怎麼忍心,對他們二人下手。”溫孤庭樟語調毫無波瀾的說完,拍了拍她的臉。

    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外面的日光已經完全不見。晚上的霧氣已經升騰起來,朦朧一片,看不清遠處的山景。

    皇后聽完這些話,傻坐在榻上,一時捉摸不準他是個什麼心思。鞋也沒穿,跌跌撞撞的衝上前去抱住他的腰。討好道:“陛下不是說,要陪臣妾共賞夕陽。我們就不要說這些不好的話了,我們……我們說一些……”

    “夠了,鳳旻!你看看這天邊,哪裏還有夕陽的影子?朕對你的一番心意,你就這樣隨意糟蹋。現在又怎麼好意思提起?另外,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你若還是不醒悟,堅持要插手朝堂上的事。那就怪不得朕將你這最後一絲光亮破滅。”溫孤庭樟掙脫開她的擁抱,退後一步說道。

    說完,也不再顧及她如何反應,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一直候在門外的碧倩見皇帝腳步匆匆,行禮之後急切的衝進房間。就見主子面無表情的倚靠在窗櫺旁。

    小心翼翼的問道:“皇后娘娘,您沒事兒吧?”

    皇后慘然一笑,搖了搖頭。語氣恢復如常,道:“我能有什麼事!”

    “可是皇上他……”碧倩見她面色不太好,想要問個究竟。

    皇后忽然轉頭,怔怔的看向她,一步一步的逼了上來,淒厲的問道:“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就不如死去的太子妃!?”

    碧倩被她這副模樣給嚇着,她年紀尚小,也並不知道當年的那些事情。結巴道:“皇……皇后娘娘,奴婢並不認識您口中所說的太子妃啊!不過奴婢想,也只有最優的人,才配得上母儀天下!”

    “母儀天下!?好,母儀天下!”樓鳳旻有些癲狂的重複着這四個字,走向牀榻。

    牀榻之上仍有餘溫,不過是她自己身上的溫度。

    “皇后娘娘可別再睡了,不然恐怕是要趕不上宴席。”碧倩見她又上了牀,好意提醒道。

    樓鳳旻用被子矇住頭,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臉,並不理睬她。碧倩心中覺得不對勁,大膽上前搶過她手裏的被子,誠惶誠恐。

    皇后大口大口的呼吸,雙眼無神的看着她。碧倩哪裏見過這陣仗,帶着哭腔勸道:“皇后娘娘,不管皇上對你您了什麼,您還是皇后!您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奴婢……奴婢還指着能陪你一輩子呢!”

    牀榻上的人聞言,嘴角彎起。道:“我需要的人不需要我,頂着一個空殼頭銜活着又有什麼意思。不過你說的沒錯,人不光是要爲他人活着,也要爲自己活着。只是本宮現在實在是身體不適,不便出席今晚的宴席。你去和公公說一聲,就回來陪着本宮吧!”

    “是!奴婢這就去!”碧倩說完,忙不跌的爬起來跑了出去。

    這麼多年當這所謂的夫妻,其實他對自己怎麼樣,自已心如明鏡。相敬如賓,不過是相敬如冰。人真的是下賤,分明知道一切,卻還是要對方從嘴裏把話說出來。才能一刀一刀的把自己對他所謂的愛凌遲處死。若是哪天有一點溫言軟語,這零落成碎片的心便再復生。如此反覆,直到哀莫大於心死。

    樓鳳旻翻了一個身,一隻手不自覺的摸向自己的臉。阿嵐的臉,和自己只有三分相似麼?

    這麼一想,回憶便如潮水般襲來,一發不可收拾。

    仔細想想那時候自己和這個庶妹,似乎感情還不錯呢!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