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季希雖然給了他足夠的銀子,但是沿途店家一看他是撫櫺歸鄉,便找了許多理由將他拒之門外。
也難怪,誰都不會沒事去惹這個晦氣。央求許久,也只是一老婦人心軟,答應他們可以在自家借住一宿。
或許是勞累太久,他終於忍不住了,頭不住的點。
破舊的窗子有風吹進來,黃紙掀起的一角擺動個不停。
起身打了個哈欠,他將父親留下來的遺物收拾妥當,向簡單的牀榻走去。
照這個速度下去,父親可能頭七才能回到永寧村。方茗有些心疼,人都說落葉歸根,父親可能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走得這麼突然。
對他說的姜秋毫無頭緒,是孃親麼?方茗不確定。
本是困了,待到躺好卻又精神起來。他心裏有些煩亂。
安葬父親之後,自己該怎麼辦?是就安於永寧村這一隅,還是應當去更大的地方闖蕩,他也沒有想好。
其實做一個木匠也挺好的!平淡一生安穩度日也可終老。他安慰自己。
可惜這樣,他就再也遇不見那個對自己笑得純粹的人。
一手輕撫上自己的臉頰,繼而捂住雙眼。指尖傳來的觸感,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鬆弛。
“呼~天亮之後還要趕路,快睡吧!”方茗自我安慰道,閉上雙眼強行入睡。
他此時還不知道,自己放在心上的姑娘已經被折磨得幾近失去呼吸。
屠季希強撐着最後一縷意識護住自己的肚子。她絕不可能讓裏面還未成形的小人兒,就這樣白白消失。
屠懷疏再一拳打下來的時候,她做出了反抗。用自己瘦小的拳頭迎了上去,竟是將他打得一震。
喫力的嘶吼道:“義父,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纔會滿意?”
屠懷疏逐漸冷靜下來,冷冷的看着她,不復從前的溫柔。
“你把這個孩子拿掉,我們還和以前一樣!”他說道,再不是商量的語氣。
屠季希沉默的看着他半晌,緩緩的搖了搖頭。堅決的說道:“我再說一遍,不可能!誰也別想傷害他,你也不行!”
屠懷疏氣急,咬牙點了點頭。
“好!既然你這麼不聽話,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言罷鬆開了手,卻立馬又向她的肚子攻擊過去。
屠季希這次早有準備,使出渾身的力氣反抗。一番打鬥之後,竟是佔着上風。
她苦笑,看着被壓在自己身下的人。也不留前面的說道:“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接着面目變得猙獰起來。“你所有的祕密我都知道,你怕什麼——呵哼,我自然也清楚不過。”
“這又如何?你不過是我撿回來的一條狗。你的性命是我給的,榮華富貴也是我給的。這所有的一切我要收回來,輕而易舉。”屠懷疏其實心中有些慫她這時的模樣。
尤其是她驚人的臂力,竟壓着自己有些透不過氣。可是這時候一旦認輸,就會被牽着鼻子走。
屠季希目光變得複雜,一手搭上他的臉。遲疑的問道:“原來在義父眼裏,我就是一條狗?我能爲你做的……我都做了!可是你……”
身下人不語,閃躲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說着她低聲的抽泣起來。
沒有人來哄她,甚至沒有一隻手爲她抹去眼淚。
屠懷疏青黑着臉坐起來,冷冷的說道:“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屠季希一拳打在他的身上,緊接着抱着他失聲大哭起來。
屠懷疏無動於衷,除了哭聲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可是我還不想放棄義父,我……沒了義父,希兒怎麼辦?希兒又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我不要……”
屠季希哭着說道,是真的傷了心。
隨着時間的流逝,她的聲音弱了下去。屠懷疏冷冷的把她推開,看着她哭完。
忽然沒有由頭問了一句:“你知道,爲父爲什麼給你取這個名字嗎?”
屠季希怔住,乖乖的搖了搖頭。
屠懷疏把手放在她的頭頂,道:“那我告訴你,你名字的寓意啊……”
說着他故意頓了一下,任由她梨花帶雨的看着自己。
“義父是不是想說我是你的希冀。”屠季希大膽猜測,妄圖順着這話說下去能挽回他的心。
然而屠懷疏輕笑一聲,緩緩的搖了搖頭。
嘲諷道:“看了很多事情你還是不知道!不過不知道也好,免得日後痛苦。只要你乖乖的,這個孩子你可以生下來!”
“義父不打算告訴我麼?”屠季希問道,依偎在他懷裏。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屠懷疏賣起關子,臉上揚起陰笑。
屠季希合上眼睛,表情在昏暗的視線下看不清楚。心裏卻是明明白白,從他逼迫自己嫁人開始,心早就不在這裏了。
可從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天起,就註定只是一顆棋子。可是她不悔自己的一往情深。
如他所說,他給了自己性命,那自己的命就是他的!
“我真巴不得你死!”她輕聲說道,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屠懷疏聞言一笑,道:“巴不得我死的人很多,你算第幾?”
“哼,那可能就是第一了。你信不信,我找那姑娘做的交易就是讓你不得好死。”屠季希想起很久以前見的那隻鬼,低聲的問道。
屠懷疏倒是笑了。捏着她的下巴說道:“那正好,我一生歹命,不得好死也實在正常。倒是你,舍不捨得?”
屠季希不語,眼淚又跟着落了下來。她面對着他抱緊,哭着說道:“那好,既然我們都要不得好死,你也不能丟下我。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好!”屠懷疏應道,輕撫她散亂的頭髮。
他之所以改變主意,不過是突然認爲留下這個孩子其實也還不錯。多了一根掌控眼前人的線,還怕她不會聽話麼?
綠籬抱着自己的繡花枕頭站在門外,聽着裏面的動靜再沒有勇氣推門。原來老爺和小姐,是真的……
她心情複雜,過不多時又平靜下來。等到小姐出嫁之後,自己總該會變成這個府上的女主人。
不錯,初來乍到的姑娘,在男人無端示好之後總會淪陷,哪還有心思管自己是不是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