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下一刻——
溶月聽了老者的話,在心中暗自叫苦。面上卻是悠悠然,訓斥起程祁來:“程祁,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就算你覺得這豬蹄膩了,就算你想喫迎客樓的菜,就算你還想來一壺竹葉青。也不能說世伯做的菜不好喫不是?”
說完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抽出程祁還握在手中的筷子擺好。站起身來扶着老者坐下,並且恭敬的把方纔舀的湯遞過去。
歉聲道:“世伯你可千萬不要責怪程祁,他長時間在外辦事,時常風餐露宿。突然喫得這麼好他倒是不習慣!”
程祁立現在原地,內心無數羊駝奔過。
這……這這這……小王爺以前可從不是這般無賴,如今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倒像是……倒像是那個愛女扮男裝的禾小姐?
程祁心裏不解,在短短時間之內進行了“分析”!終於還是腦子短路了。
下意識開口辯解:“不是……”
話沒說完,溶月轉頭望向他。眉頭一挑,一手拍在他的肩上。
打斷道:“什麼不是?程祁啊——以前可是你教我的做人要誠實!把你的真實想法說出來!世伯不會怪你的!”
再轉而看向看着,露出笑容,親切道:“世伯,你說是吧?”
老者此時正左手叉在大腿上,右手端碗吹湯。聞言,倒是不怎麼在乎的模樣點了點頭。
然後喝了一口湯。湯水觸及味蕾,順着喉嚨落入肚中。他嘖嘴細抿!
嗯!這湯是不怎麼得勁。難道是這花生髮黴了?
溶月見老者表態,“深情”的望向程祁。
程祁回以笑容,斜眼看着主子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小王爺這一巴掌……着實讓人有些喫不消。
他立馬改口,對老者說道:“不是說菜不好喫。我是看老先生您每天殺豬本來就夠累了,還要做飯太辛苦。不如今晚我們就去迎客樓炒幾個小菜?”
老者仍舊沉浸在自己的疑惑裏面,心不在焉的不住點頭。
溶月見狀,對着程祁讚許一笑。終於要不用喫這油膩膩的豬蹄了!還能來一壺好酒。
坐下,喫飯!
程祁看着溶月盛飯優雅的動作,抿脣,想,難得主子現在還有這樣玩鬧的心情。可惜……此日去無多啊!
…………
禾煦遠帶人回來的時候,從未料到屠季希會出現在這小院子裏。照理來說,這姑娘看着文文弱弱,平時都待在房中刺繡、看書,鮮少出門。
別說是這大着太陽能在外面看見她,就是平日裏也極少打照面,今天倒是新鮮。
這是她正蹲在那枯骨面前,一手作勢就要揭開白布。
“別動!”禾煦遠隔着老遠大叫道。
屠季希看着渾身一抖,嚇得一顫。她嘴角一彎,旋即又斂起這笑,仰頭望過去。
禾煦遠快步走過來,後面跟着一撥人。其中兩人未穿衙門的衣服,揹着郎中才有的藥箱,面色凝重。
“你在這裏做些什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禾煦遠站着低頭對屠季希說道。
語氣從開始的委屈,轉而成了冷聲,以致煞氣。面上仍舊是懵懂無辜。
禾煦遠望着她的眼睛,陷了進去。她的眼睛……和阿遙怎麼會那麼像?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禾大人,禾大人?禾大人你怎麼了?”屠季希見他神遊天外,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哦,屠小姐說得是。在下一定儘快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禾煦遠語氣恭敬,態度敷衍。
呵!原來這個監視的人從來沒有停下動作。
言罷,轉身對已經等在身後的一行人點了點頭。擡腳要有時一條腿邁不動了。
他低頭,只見一隻小手扯在自己的衣襬處。順着手望去。
皺眉疑惑道:“屠小姐,你這是?”
屠季希望着他訕笑,“腿蹲麻了!”
聞言禾煦遠無語望天,並不伸手,只是對身後的捕快吩咐道:“你們,把禾小姐扶起來。”
捕快們面面相覷,其中一位高大壯站在最前面又被推了一把。不得不上前,抱拳道:“屠小姐,得罪了。”
屠季希沒想到禾煦遠竟會不睬自己,讓下人來扶。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上胳膊肘子一痛,一隻寬大的手箍在上面。
禾煦遠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讓出位置,順便把衣襬從她手中扯出。
屠季希下一秒鐘整個人便都被提了起來。沒站穩一下子撞在了圓柱上,枯骨應聲而倒。
白布散開,枯骨半呈,一股子怪味傳來。
“啊——”屠季希驚弓之鳥狀,捂眼跳到一旁。
禾煦遠在她撞過來時又一閃身。勸道:“屠小姐,案子我會盡快。這種場面不適合你這種弱女子在,嚇壞了我可不好和丞相大人交代。你還是回房等消息去吧。”
屠季希仍舊捂臉點了點頭。
見狀,禾煦遠在心裏嘆一口氣。屠丞相送來的這“監工”,膽子未免太小了些。
說完俯身將枯骨扶起,以同樣姿勢放回原處,這次只是隨意的將白布掖了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
搖了搖頭,禾煦遠便不再管屠季希。帶着這行人往放屍體的房間走去。
等到周身安靜,屠季希放下捂在臉上的手。彎腰拍了拍蹲着時衣襬掃到的塵土。
有風略過,白布再被吹開。枯骨的頭顱暴露無遺,屠季希擡頭正對上它面上的兩個窟窿。
伸出右手捏住枯骨的下頜骨,認真的看着它,嘴角翹起,右邊臉的梨渦旋出。
自言自語道:“還是你,對我最忠心!”
遂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方纔抓住禾煦遠衣襬的那隻手,笑容越發邪肆。
蟲子嘛!光蝕死人骨怎麼行。還是活人的血肉來得更有營養!不然……怎麼能快些長大呢。
禾煦遠踏進放屍體房間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