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下,丞相府書房的門被人一腳踢開。

    屠懷疏手中的筆一抖,“人”字的一捺被扯得老長。

    一字毀,一紙廢。

    不快的皺眉,擡頭還沒說話。屠季希兩掌重重的拍在案上,逼問道:“爲什麼她還在京城裏面?爲什麼?”

    “希兒,你在說什麼呢?”屠懷疏裝傻。

    “你不知道?”懷疑。

    屠懷疏將那張廢掉的紙張揉成一團,反問:“我應該知道什麼?”

    “砰——”屠季希仰頭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又一拍案。聲調提高了幾個度,質問道:“你還在騙我?我今天都碰見她了,你還不承認?”

    屠懷疏鋪平另一張紙,重新書寫方纔的內容。

    屠季希見他竟然如此不上心,氣得渾身發抖,擡手打他手裏的筆。這下可好,“人”字的一撇又毀了。

    伸手搶過他面前的那張紙撕碎,屠季希聲音顫抖的問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有沒有啊——”

    看着筆尖的墨水被甩得星星點點,到處都是。屠懷疏心中嫌棄,不快的問道:“希兒,你說的到底是誰?”

    “呵——是誰?”屠季希嘲諷一笑。“你怎麼會不知道是誰?可不就是綠籬,就是那個賤丫頭。就是她,她爲什麼還在?你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你把她怎麼樣了?”屠懷疏緊張的問道。

    “怎麼樣?果然!”屠季希絕望的重複道。“難怪她還好好的。原來你還是護着她的。”

    “希兒,你聽我解釋……”屠懷疏無措。

    “別解釋,她已經消失了,從這個世上消失了。既然你下不去手,那就讓我來。”她刻意這麼說。

    “你……”氣結,本是要解釋的人下一秒已經從房中消失了。

    屠懷疏走得快,帶着一陣風。風不涼,卻吹涼了她的心。

    屠季希愣在原地,過了許久,轉過身子靠着書桌,紅了眼眶。

    原來他們的感情早不在了,只有她自己,守着這執念不停的試探、不停地失望。

    想着,失神的、緩慢地走到了庭院。折過七道彎,池塘中有一個小小的涼亭。她坐在當中,思緒複雜。

    池塘中的荷葉早已殘缺不全,折的折,爛的爛,再沒有夏季的蓬勃生機。

    屠季希出神,思緒不知飄到了何年何月。她從來不是一個舍不下過去的人,可現在,她也看不清將來。

    恰時,禾熙遙好死不死的晃悠了過來。她本沒有看清楚這亭子裏面坐的是誰,等看清楚時,腿不自覺的發痛,轉身就要走。

    沒走兩步,復又折了回來。

    這青天白日裏我怕什麼?難不成她還能吃了我?嘖嘖嘖,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禾熙遙想着,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她還想,或許能在屠季希嘴裏套出什麼話來。

    走過去,坐着的人沒有反應……

    坐下,坐着的人還是沒有反應……

    禾熙遙不自在的東張西望,確認沒有什麼陷阱之後看向屠季希,惑然。

    還沒等她開口,那雙失神的眼裏忽的落下兩顆晶瑩的淚水。淚珠自白皙的面頰上滾落下來,一顆落入衣袖當中消失不見,一顆摔碎在地上,很快也看不出痕跡來。

    這這這……這什麼情況!?禾熙遙一個頭兩個大。自己每次看見眼前人,她都是盛氣凌人,從來沒有服過軟。怎麼此刻,倒是哭了?

    鬱悶……

    屠季希的淚水愈發洶涌起來。她也不擡手去擦。

    禾熙遙沉默,心情複雜。

    不管是爲了什麼事情,這個時候都是自己幸災樂禍的好時機!她想,心情卻沒有自己想的那麼舒暢。

    鬼使神差,掏出手帕遞了出去。

    屠季希不接。

    一心急,竟是擡手就要去擦她面上的淚水。還沒有觸碰到她的臉頰,腿上的傷口抽的一痛,動作停住。

    她那時對我那麼殘忍,我憑什麼還要當這個老好人。哭死她纔好!哼——最好把眼睛哭得腫成核桃,兩三天都看不清楚東西變成一個醜八怪!禾熙遙惡狠狠的想。

    順帶腦補了一下屠季希兩個眼睛腫成一條縫,做什麼事情都要靠摸索來完成的笨拙樣子。心裏瞬間爽快多了!

    這一爽快,溢於言表,跟着笑出聲了。

    屠季希一回神,就看見禾熙遙捏着帕子伸到自己面前,臉上帶着得逞的笑容。

    一擡手打開她的手,再迅速抹去面上的淚水。瞪着她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麼?來看我的笑話?”

    禾熙遙看着被打落在地的手帕,回瞪她一眼,俯身去撿,回敬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呵?好心?你能對我有什麼好心?”屠季希懷疑的譏諷道,死盯着那帕子。

    在禾熙遙要撿到的前一秒,一腳踩了上去!

    用力拉拉,紋絲不動。禾熙遙仰頭,不快的問道:“你什麼意思?”

    “這話該是溫孤庭樟我問你吧。你這時候到這裏來,除了看我笑話,還有什麼意圖?這手帕,怕是也做了什麼手腳不乾淨!”說着,腳用力的在手帕上碾了碾。

    “……”禾熙遙看着她,覺得眼前人怎麼還就是這麼讓人討厭呢!

    起身拍了拍手,無所謂道:“隨你怎麼想了,這帕子我本來是要遞給你的,現在你不用來擦臉非要用來擦鞋底,我也沒辦法。我走了,當我沒來過,剛纔我也什麼都沒看見!”

    “說得輕巧?陰謀未遂這就想走?”屠季希說着,一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禾熙遙本想躲開,卻發現她這哪裏是“搭”,簡直恨不得把手刻進自己的肉裏。

    “你好煩啊!”她抱怨一句,捏着屠季希的手腕,硬生生的將她的手反扭過去。

    有些生氣的說道:“你非得把別人想這麼壞嗎?是,我是特別討厭你,甚至是恨你。但是我從來沒有說要和你一樣背後使詐。我還真就是弄不明白了,我們才見過幾次?才認識多久?我就這麼入不了你的眼!?如果你非要說你就是大小姐,有些人你就是看不慣!得,我不在你身邊晃悠還不行嗎?”

    說完鬆開,撿起地上髒兮兮的手帕抖抖就要離開。

    可屠季希不是什麼善茬,也正是在屠懷疏那裏受的氣沒處發!

    只聽她輕笑一聲,風輕雲淡的挑釁道:“恨我?爲了禾煦遠?那你有什麼資格恨我?禾煦遠是爲你而死,可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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