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連最後一眼也沒有見着，卓禹安的腳步就頓在特需病房的走廊盡頭。整一層很安靜，甚至是肅靜，卓閎與程知敏在病房內沒有聲音，外邊來探望的親屬安靜地站在門外，低着頭致哀、默默向老爺子道別。卓禹安沒有再往前走一步，甚至還往後退了一步。陸闊後悔了，如果知道會晚了一步，他就不該勸他回來，讓他面對現在這樣的場景。程知敏從病房裏出來看到走廊盡頭的他，踉蹌着走過來，聲音哽咽：“禹安，進來見你爺爺最後一面。”卓禹安恍若未聞旁邊幾位女親屬，原本一直肅穆着未哭，聽到程知敏這句話，忍不住瞬間哭出聲，但都還算剋制，沒有嚎啕大哭。安靜的特需病房走廊裏，斷斷續續傳來她們的啜泣聲。卓禹安這才大步朝病房裏去。老爺子最後走得很安詳，身上的各種機器已經撤了，像是睡着了一樣安靜地躺在那裏。他朝老爺子深深鞠一躬，不發一言，也未掉一滴淚，真正的無話可說。程知敏本來想跟他聊聊老爺子臨走前的事，但見他面容冷峻且疏離，從頭至尾沒看她一眼，她便把所有想說的話吞回肚子裏。接下來的幾天，卓閎與程知敏也顧不上他，要開始安排老爺子的葬禮。老爺子生前其實很低調的，但是到了卓閎與程知敏這裏，葬禮就要大操大辦，必須要風風光光送老爺子最後一程。老爺子本來就位居高位，加上風光的葬禮，他去世的消息早已傳遍全國各地。各大媒體雖然礙於某些原因，不敢大肆報道現場視頻與照片，但是有兩家媒體是卓閎的祕書經過嚴格篩選後，允許他們適當報道的。舒聽瀾就是通過這兩家媒體得知消息的。彼時，她跟孫律師還有小新在外喫飯，孫律師正在一邊挑剔餐館的種種不衛生，一邊翻着菜譜點菜。隨後小新指着餐館的電視屏輕輕地驚呼一聲。舒聽瀾與孫律師循着她的目光同時看向了電視。是一段新聞播報，很簡短，但視頻定格的那一分鐘裏，畫面裏有卓閎、程知敏，陸闊以及陸垚垚，都是舒聽瀾熟悉的面孔，他們全都一身黑，胸前彆着一朵小白花。程知敏似乎傷心過度，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由保姆還有陸垚垚各扶着一邊才能勉強站着。舒聽瀾沒有細看，瞬速低下頭，接過孫律師的菜譜點菜。而孫律師與小新看得津津有味，一邊看一邊感慨：“英雄落幕，生命對於每個人來說最公平了，連卓老也扛不住這一關。”“不過他一生應當也圓滿了，臨走前，已爲兒子鋪好康莊大道，他的位置，極有可能卓閎替上。”孫律師平時除了愛養生，還特別愛看這些新聞，有事沒事就在琢磨下一任會是誰。小新單純地問：“現在還搞世襲制嗎？”孫律師看年輕人一眼，懶懶地回覆：“你們年輕人不懂這其中的事。”小新不服：“那舒律師懂嗎？”舒聽瀾忽然被問，想了想，搖頭：“不懂！”講政治，小新不懂。但是講八卦，她最擅長了，“我聽說卓遠科技的卓總是卓老爺子唯一的孫子。所以都傳言，卓遠科技能發展得這麼好，是因爲背景強大，無人敢動它。”小新還有她的很多同學都愛各種電子產品，尤其小新，還去卓遠科技面試過，所以對卓遠科技格外的關注。只是可惜了，這幾年，這位大老闆都沒有露過臉，網上有的視頻，也是早幾年前的一次產品發佈會的視頻。那次發佈會，可以說是卓遠科技歷年的發佈會最精彩的一次。好，她承認，她是顏狗，就是因爲卓總長得太帥了，她有濾鏡，覺得後來的發佈會都無法超越那一次。“剛纔的新聞裏，好像沒看到卓總的影子，所以傳聞都是假的？”她有點惋惜。孫律師可不想跟年輕孩子說太多，一臉你太年輕，什麼都不懂的高深莫測的表情。而舒聽瀾完全不參與這個話題，只顧着點菜。等菜陸續上來，小新又驚呼：“舒律師，點這麼多菜，能喫完嗎？”她是點菜時靈魂出竅了？“喫不完打包帶走，晚上給我家小朋友改善伙食。”她話音一落，素來講究養生的孫律師發話了“聽瀾，你這樣不行啊。小朋友哪能喫這些垃圾食品？你這是殘害祖國的花骨朵兒。你師母要是知道了，又要罵你的。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工作不要那麼拼，多把精力放在小朋友身上，她們健康成長不比工作重要？”孫律師想，這個舒聽瀾什麼都好，就是在喫方面太不講究了。舒聽瀾憑空被嘮叨這麼一頓，有些胸悶，她剛纔只是隨口說說，哪能真的讓小朋友們喫這些餐館的炒菜？小朋友們三餐都在幼兒園喫，晚上回家，她也認真給他們再做些好消化的食物，只是她廚藝確實不佳，小朋友們不愛喫而已。“回頭讓你師母好好教教你做飯。”小新看平時那麼厲害的舒律師，被孫律師說得啞口無言的樣子，在一旁直偷着樂。不過以她對舒律師的瞭解，學廚藝是不可能的，有些人在有些方面就是沒有天賦的，再努力也沒用。三人喫完飯回律師，孫律師的車載廣播上常年都在新聞頻道上，今天的新聞頻道一直在播放卓老爺子去世的消息，廣播主持人在與評論嘉賓互動，大致是講卓老爺子輝煌一生的種種事蹟，從早年前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車內空間逼仄，廣播的背景音樂又是極悲傷的曲子，孫律師與小新都很安靜地聽着。舒聽瀾覺得中午大概喫壞了，胃部一陣一陣的抽痛，空氣也憋悶得不行，她打開窗讓外面的清新空氣多吹一點進來。回律所的路上，正好要經過易木暘的那家醫院，她在車內難受，索性叫孫律師停車，她去看易木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