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宦明 >20、達成共識、攜手並進
    西涯當然是指李東陽。

    李東陽湖廣祖籍湖廣茶陵,如今官居正三品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講學士。

    專門負責給皇帝、太子講經筵,可以說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更重要的是,他曾經還是皇帝在當文華殿之時的潛邸舊臣。

    如今皇帝龍飛九五,克承大統近八年,按照古來重用潛邸舊臣慣例,日後必然是大明中樞數一數二的人。

    以現在來看,李東陽距離成爲內閣大學士也不過是一步之遙,入直文淵閣,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

    更兼之對方更是文壇領袖,士林翹楚,趙艮以此相比,不可謂不是過譽。

    這事對於章祀而言是有好有壞,好處便是他的名字,可以在最快速度傳至大江南北,屆時天下人都知曉,有這麼個神童。

    有了名聲,那麼很多事情便容易許多,就像漢代徵辟、察舉等制度一樣,開始大家是爲了道德而道德,從而獲得名聲,到最後演變成爲,爲了名聲而演道德,這是一個務實往務虛的過程。

    務實不可即刻見效,須綿綿之功,久久之力,方能看見成效,而務虛則可驟然而成,然後青雲直上。

    時下雖以科舉爲主,但三途並舉依然是當世選材手段,若是名聲夠大,傳至朝廷被徵辟也猶未可知。

    可任何事都是雙面劍,自是有好有壞,壞處便是章祀獲此名聲,其他士子未必服氣,屆時必然迎來天下人的打壓。

    不過章祀對於這些倒是不感興趣,虛名也好,實名也罷,無外乎一種途徑,如果立身不正,那麼虛名早晚是累贅。

    與其在這種事情費心,若不如先將心思放在當刻。

    申福源想要子孫入仕,這無可厚非,明代科舉限制並不嚴重,洪武十七年定製,其學官及罷閒官吏、倡優之家、隸卒之徒與居父母之喪者,不許應試。

    換言之即學校教官,被罷免的官員,娼妓及優伶家人、官府衙役、與處斬縗喪期,這五類人是不得考試,其餘人等並未限制。

    申福源不在禁止當中,當然可以讓他的兒子入仕,而且即使申福源被限制了科考,那也不關他兒子的事,國朝制度之上,並無父母有罪,而限制兒子入仕的說法,至於聖旨特限則不在其中。

    申福源的兒子問題並不在於能不能科考,而是在於有沒有好的資源。

    沒有好的資源,那申福源只好取巧,想搭上章祀這趟火便車。

    以章祀的家世來說,根本不愁沒有什麼好資源,章爵如果要給章祀找老師,最低也是舉人出身的老師,不然何以教授?

    而申福源的兒子,給章祀做書童,自然而然也會受到照料,取個科名未必就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你倒是心靈通透,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你關了家裏不當產業,散盡不義之財,造福桑梓。

    你兒子可以做我伴讀,我同樣也可以送你一樁富貴,而且日後所賺,絕不比今日少。”

    有人改過從善,那章祀又何必拒之門外?哪怕他並非出自於心,但此刻並不重要。

    更何況,章祀在這其中也有利可圖。

    若是申福源將不義之財散去,然後爲上猶修橋鋪路,做不少有德之事,那麼章爵的政績也會蹭蹭蹭往上漲。

    到那個時候,他就算科舉不利,憑藉着蔭替也能入仕當官,如此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爲之?

    “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好!申某一生逢賭必輸,今日便豁出了這些家財,就賭這一次。”申福源綠豆眼充滿堅定之色。

    在官本位世界裏,唯有當官纔是逆天改命的最好機會,如果不能當官,一輩子只會讓人魚肉,這個道理申福源早已深有體會。

    往日不曾有門路和章爵套近乎,今日他就絕對不能錯過。

    “此事不急,還是先把眼前的事辦了。”

    事分輕重緩急,而且申福源想要關掉家產,還需要不少時間,而案子卻不能再繼續耽擱,不然誰也不知,會不會再出現問題。

    “衙內請!”

    章祀應聲點點頭,尋步走進人頭攢動的賭坊內,此事賭坊人聲鼎沸,無數百姓面紅脖子粗,等着眼睛高呼。

    賭坊百味陳雜充斥嗅覺,衆生形態映入眼眶,只是看了一眼,便足以看清,人之貪婪爲何物。

    申福源見到章祀神情有些不妥,當場叫至正在忙碌的小廝:“停下。”

    “叮叮叮……”

    申福源一聲令下,賭坊內傳來一陣急促的鈴鐺聲音,隨後各個賭桌慢慢停止下來,衆賭徒一陣愕然,然後大罵:“你這賊廝這是做甚,快些給我開。”

    “就是,莫不是你這賭坊不讓人耍?”

    “怎得受這般鳥氣,耍個錢,還不能盡興。”

    “入你娘,快些開,乃公還要賺回本錢。”

    “直娘賊,忒是晦氣得很。”

    一時間罵罵咧咧的聲音,充斥着整間賭坊,其聲音之大,宛若驚雷虎嘯,使人耳鳴失聰。

    申福源面瞬間變得難看,緊拽砂鍋般大的拳頭,便要上去給這些不識好歹的人一頓好打。

    章祀旋即拉住,搖搖頭:“此事我來解決。”然後轉頭對趙福、李九示意:“讓他們靜一靜,李九你把門窗關好,不要讓人跑了。”

    二人點了點頭,沒有搭話就離開,趙福手持哨棒,涌入人中,一棍子打在實木賭桌上,頓時一聲脆響,蓋過人聲。

    就在衆人愣神那一刻,趙福便高聲說道:“在下縣衙差役,小衙內有話要說,爾等不得喧譁。”

    趙福說他是衙差的之時,賭徒心裏頓時一陣惶恐,以爲是縣衙掃賭打黑,變想要逃竄離去,待到趙福說章祀有話要說的時候,他們這才冷靜下來。

    畢竟誰辦案也不可能讓一個無官無爵的人,領着官差辦案,要是捅了出去,說不得連官帽都丟了。

    見到大家不做聲,章祀再擡頭看着申福源:“申坊主把你賭坊中的管事,還有小廝找來廝見,小子有事詢問。”

    申福源點點頭,指了指幾個身穿黑色裋褐,頭上包着網巾的男子,然後再指了指腳下。

    幾人會意,越過人羣走了過來叉手恭問:“坊主叫我們做甚?”

    他們沒想到,這一行禮不但沒有得到坊主的肯定,反而還迎來一陣臭罵:“沒眼力的貨,沒看到衙內在這?”

    衆人這才慌忙對着章祀行禮:“小人見過衙內。”

    章祀曲身還禮,然後就問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今天來也沒別的事,就想問問你們去年可在此處?”

    申福源眉頭一皺,也不知道章祀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好奇的他於是就說:“這些潑才原本是南安府的潑皮,當年我在南安混跡之時,也曾互相有了照應。

    後來小人僥倖走了狗屎運,於是便帶了這幾人,回到桑梓,不知可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若有差池,可罪在申某,還望小衙內開恩,饒了這些狗才一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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