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密佈的夜空之下，一個白衣身影正坐在懸崖邊，望着下方空地中燃着篝火的幾道身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給你帶了一串。”李鏗鏘在他身邊坐下，遞出一支肉串，“畢竟是你親手給他們打來的，總得嚐嚐吧？安卿魚的烤肉技術挺不錯的。”
唐雨生看了他一眼，無奈的笑了笑，接過肉串：
“你怎麼這就走了？不跟他們多聊聊？”
“你想聊，就自己去聊唄，老讓我陪着他們幹嘛？老子又不是他們的保姆。”李鏗鏘啃了口肉串，悠悠開口。
唐雨生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半晌後，還是嘆了口氣。
兩人就這麼坐在懸崖邊，默默的喫着手中的烤串，空氣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李鏗鏘望着山下，突然開口：
“對不起。”
唐雨生微微一愣，“什麼？”
“這幫小傢伙的表現，你應該也看到了。”李鏗鏘苦澀的笑了笑，“當年的事情，如果我們能像他們一樣……那些悲劇，也就不會發生了。”
“李叔，你想多了。”唐雨生連連搖頭，“要不是你們拼死一戰，我根本不可能出生，要不是李叔你在帶領特殊小隊期間，還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我也不可能成長到那一步……
林七夜他們做的確實很好，但歷史就是歷史，沒有你們，就沒有我唐雨生。”
李鏗鏘沒有說話，他在原地靜坐許久，拍了拍唐雨生的肩膀，起身向遠處走去：
“多試着跟這羣小傢伙相處一下吧，你啊，就是太孤僻了……”
李鏗鏘在夜空下揮了揮手，身形消失在林中，唐雨生依然靜坐在原地，雙眸緩緩閉起……
……
諸神精神病院。
“晚上好，院長。”
“嗯，好。”
披着白大褂的林七夜，對着迎面走來的兩位護工微微點頭，繼續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突然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回頭問道：“對了，你們李主管呢？”
“他在院子裏跟復讀……哦不，跟耶蘭得下棋呢。”護工回答道。
下棋？
跟耶蘭得？
林七夜愣了半晌，扭頭就向院中走去。
下棋這種事，跟李毅飛的畫風向來是不符的，跟耶蘭得下棋就更加奇怪了，難道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耶蘭得的病情有所好轉？
林七夜的大腦飛速運轉，很快便到了空曠的院落中。
天色已晚，朦朧的月光灑落在庭院的草地上，彷彿鋪上了一層輕紗，院中央的大樹下，兩個身影正坐在一張小方桌前，一動不動。
一個是李毅飛，而坐在他對面的，正是披着雲朵般白袍的和藹老人，耶蘭得。
林七夜悄然無聲的靠近棋盤，並沒有開口喊李毅飛，而是默默的站在他身後，探頭看向棋盤。
棋盤是圍棋的棋盤，棋子也是圍棋的棋子，黑白二色佔據大半的網格，但詭異的是，這下法不是林七夜記憶中的圍棋，更不是五子棋……整個局勢亂七八糟，似乎根本沒有規則。
“耶大爺，你這下的什麼玩意？”
半晌之後，李毅飛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你做得很好，孩子。”耶蘭得微笑着開口，目光擡起，看了眼李毅飛身後的林七夜。
李毅飛也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向身後，看到大半夜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林七夜，被嚇的一激靈，手腕一擡將棋盤與棋子全部掀飛，零零散散的灑落一地。
“七夜？你走路怎麼沒聲啊？”李毅飛看清了林七夜的容貌，一邊拍着胸脯，一邊吐槽道。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下棋啊？”
“下的什麼棋？”
“……我也不知道。”李毅飛撓了撓頭，“本來吧，是我跟阿朱在這裏下五子棋下着玩兒，然後耶大爺就過來了，我跟阿朱連下了十幾局，他就在旁邊看着，也不動，是不是蹦出一句‘你做的很好，孩子’……
我就想啊，反正他看也看這麼久了，不如讓他也來玩會兒，就讓阿朱給他挪了地方，然後耶大爺就自己坐下了。”
李毅飛指着一地的棋子，有些蛋疼的開口：
“我以爲吧，就算他老人家沒見過五子棋，但好歹也是聖教的聖主，看我跟阿朱玩了這麼久，應該也能掌握玩法了……可沒想到，還是一通亂下，我都看懵了。”
從李毅飛的口中，林七夜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思索片刻後，開口道：
“沒事，你去忙吧……我來陪他下會兒。”
林七夜將棋盤和棋子撿起，重新在桌上擺好，在李毅飛的位置上坐下。
無論耶蘭得下的對不對，至少這是他來到病院之後，第一次做除了“俯瞰”之外的事情，也許是個病情的突破口。
林七夜將裝有黑白棋子的兩隻棋簍推在桌中央，紳士的開口：
“您先請吧。”
“你做的很好，孩子。”
耶蘭得和藹微笑，伸手直接拿過了黑棋的棋簍，從中抓出一把，全部灑在了自己面前的網格之上。
林七夜的嘴角一抽。
“那個……耶蘭得前輩，這個棋吧，他不是這麼下的，我給你簡單的講一下啊……”
林七夜耐心的開始給耶蘭得講解起圍棋的規則，說完之後，又補充了一句：“您聽懂了嗎？”
“你做的很好，孩子。”
“聽懂了就好。”
林七夜將耶蘭得棋盤上的黑子抓起，重新放回棋簍中，做了個“請”的手勢：
“您先請吧。”
耶蘭得微笑着再度抓起一把棋子，灑在了棋盤上。
林七夜：……
林七夜無奈的嘆了口氣，正欲將就着耶蘭得隨便下兩手，目光落在棋盤上，突然愣在原地。
棋盤之上，凌亂的黑子無序的散落在耶蘭得身前，沒有任何規律可言……但詭異的是，無論是灑下的棋子數量，還是它們所處的位置，都與耶蘭得第一次灑棋子的時候，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