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大人所在的小院內——
暗影一晃,單膝跪地。
面容俊美的男子,垂着眼瞼,眉心未動。
元散垂着頭,將在鍾離幽院內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都稟告了出來。
男子幽暗的視線沒有落在元散的身上,而是看向那平靜無波的湖面。
半響,
“吾知道了,退下。”
“是。”
元散應了聲,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低着頭問道,“還要繼續跟着王妃嗎?”
“暗中觀察,以後你都跟着她,有什麼消息,以傳話符傳給千秋即可。”暗啞的聲音,在空氣中緩緩流淌而出。
元散愣了愣,趕忙應道,“是。”
待元散離去,君墨收回落在遠處的視線,低頭看着面前的琉璃盞,眼神好像有些失神的模樣。
仔細一看,又好像是錯覺。
鍾離幽……
…
夜闌人靜,萬籟俱寂,懸掛高空的明月,逐漸被黑雲給掩去。
趁着夜色,一道清亮的身影,漸漸靠近鍾離幽所在的院落。
“扣……扣……”
門板被有節奏地扣響。
“幽兒?我是大姐。”
聽到動靜的小白,第一個翻身出來,眼神警惕地盯着被扣響的門板。
冥骨躲在屋內,透着縫隙,悄悄地觀察着外面。
鍾離幽最後一個推開房門走出,聽到門外鍾離玲的聲音,眼神有些詫異。
眼神示意小白將門打開。
小白不情不願地走過去開門。
那麼晚了,怎麼還有人隨隨便便上門找姐姐……真想轟出去……
思此,小白眼神兇惡地打開門,瞪着門外面容姣好的女子。
鍾離玲愣了愣,入眼是張陌生小少年的俊臉……
鍾離玲微微皺起眉頭,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你是誰?怎麼在幽兒的院裏。”
小白本來就心情不爽,一看見人就被質問,眼神瞬間就冷了下來。拳頭捏了捏,正想怎麼揍一頓眼前這個囂張的女人時……
“小白,回來。”鍾離幽瞧着兩人,一見面就針鋒相對的架勢,怕小白沒忍住動手傷人。
小白眼神凌厲地掃了鍾離玲一眼,轉身看向鍾離幽,黑漆漆的大眼睛裏,裝滿了無辜與不解。
躲在一邊,親眼看着小白變臉速度的冥骨,咂了咂舌。嘀咕了一聲,
這傢伙……真能裝……
鍾離玲看見鍾離幽後,眼神一亮,面色柔和,“幽兒,人家你手上也有卷軸,不若,明日國師大人啓航回皇都的時候,你跟着我們一起回?”
眼下,獸潮抵禦成功,軍隊都已經回了皇都,只有清竹學院的導師帶來的十幾位學徒還留在黎城,只爲等候,與國師大人一起回皇都。
明日便是國師大人回都,大家都連夜將東西收拾好,又天未亮,三更半夜就在城主府外等着了。
就怕晚了,國師大人走了,白搭一場。
一向不放心鍾離幽一個人留着黎城的鐘離玲,這次因爲幽兒的舅舅送來的卷軸,正好可以將幽兒一同帶往皇都。
離得近了,也好照應她。
所幸就連夜來,想讓鍾離幽跟自己一起走。
雖然父親的態度明顯發生了改變,好像很害怕幽兒的模樣。
但,能離開這座偏僻的小城,去最大的都市,是最好的選擇。
思此,鍾離玲眼神迫切地看向鍾離幽。
鍾離幽看着鍾離玲臉上的表情,斂眉淺笑。
應聲道,“好啊……”
本來就打算要去皇都來着,能跟國師大人一起去就更好啊……
對於鍾離玲這微妙的態度,鍾離幽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又是一個覺得虧欠原主想要補償的……
若說鍾離玲爲什麼會如此真切地對待原主,也要從她那個母親說起了。
三妾高音與原主的母親上官音柔,情同姐妹,惺惺相惜,高音卻接着上官音柔的手,爬上了鍾離予的牀。
上官音柔因爲嫁給鍾離予與母家斷絕了關係,只有好姐妹哭訴,這高音一邊安慰着她,一邊勾搭了鍾離予。
爬了一次牀,便生下了鍾離玲。
鍾離予雖憐惜上官音柔,但是納起妾來一點都不手軟,只因上官音柔身體嬌軟,無法誕下子嗣。
後,隨着一個接一個孩子的誕生,上官音柔決定爲自己最愛的人生下一個孩子,原主因先天不足,不僅癡傻,連靈力都沒有。
鍾離予頂着上官音柔母家的勢力,還是將原主當做嫡女,畢竟正妻之女,跟妾生的自然是不一樣。
高音許是覺得對不起上官音柔這個曾經的好姐妹,開始愧疚,讓鍾離玲要對鍾離幽好。
畢竟一個癡傻的人兒,不具有任何威脅性,對她好,鍾離玲又是大女兒,待百年後,指不定就是她鍾離玲坐上了這城主之位呢。
鍾離玲雖沒有那個心,對鍾離幽好也只是出於自己母親,但至少也給原主帶來過希望。
鍾離玲瞧着鍾離幽似笑非笑的表情,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那我先走了,你收拾一下東西,在卯時(凌晨五點)之前,出到大門口,我會在哪裏等你。”
鍾離幽隨意地點點頭,鍾離玲叮囑一番後才離開。
隨意將門關上後,鍾離幽垂眸思索。
她除了回來的那一日去見了國師大人,之後都沒有去過了……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畢竟未婚夫,以後要結婚的,婚前應該多培養培養感情纔對……
夜,暗沉沉一片,被黑雲遮住了都明月,完全沒有要鑽出來的意思……
一抹嬌小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滑溜地溜進了西宛。
躲在暗處的千秋眨了眨眼,看着那抹小身影,抿了抿脣,最終沒有選擇將其攔下。
這個是王妃……不能攔……
隨後跟着鍾離幽回到西宛的元散與千秋兩兩對視,靜默不語,齊齊看向主臥的位置。
鍾離幽翻牆而下,身姿如同靈貓一般,敏銳,矯健。
幾步竄到那個亮着的窗櫺前,從窗臺前三兩下爬了進去,正巧翻進來是內臥,裏面沒有人。
鍾離幽掀開簾子,從裏面走了出去,繞了兩個小圈,在最外面的茶几躺椅上,看見端坐在前的男人。
男人背對着鍾離幽,鍾離幽踮着腳尖走,還以爲他沒有發現自己。
正準備撲上去嚇嚇他,在靠近不到半米的距離時,男人一貫清冷暗啞的聲線響起,
“你就是這樣三更半夜不睡覺,爬別人的院子,溜進別人的臥室?”
鍾離幽頓住腳步,撓了撓頭,笑嘻嘻道,“我可不爬別人家的牆頭,我只爬自己家的。”
說着,輕車熟路地坐到了君墨的對面,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就準備喝下去,都還沒有遞到脣邊。
手中的茶杯就應聲而裂,“咔……”
鍾離幽看了看手中碎成玻璃渣的茶杯,痛心疾首,“這個是琉璃盞吧……”
那麼貴的小玩意兒,說毀就毀,敗家爺們兒!
看着鍾離幽臉上佈滿心痛的表情,君墨眉心微不可見地蹙起,蜷縮着的指尖也動了動。
不就是個茶具……
“你怎麼又過來了?”君墨移開視線,聲音平淡地問道。
“明日你要回皇都?”鍾離幽想了想,反問道。
“嗯。”
鍾離幽瞧着他沒有變化的表情,一張俊臉,整得跟面癱一樣,試探地問道,“你不準備把我一塊帶走?……”
鍾離幽也有些拿捏不住,畢竟對於這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果沒有把她放在眼裏,即便是未婚妻的身份,估計也不好頂。
幾次相處,鍾離幽可以察覺到,面前這個人,極其排除與他人相處,好像湊進他身邊就是分分鐘殺頭的事,但看他幾次忍耐下來,都沒有要殺自己的意思……
鍾離幽覺得有戲……
便開始蠢蠢欲動地試探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