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鉢被巨大黑浪擊飛,不斷旋轉,終於落在時光長河之中。

    金鉢隨着長河之水,往下游飄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小小金身,鑽出金鉢,四下打量,沒有發現危險,纔回到金鉢。

    片刻後,如來從金鉢中走出,說道:“安全了。”

    釋迦摩尼這纔出了金鉢,口宣一聲佛號。

    他看似表情淡然,但內心深處,依然驚駭無比。

    如來將金鉢拿回手中,見金鉢出現無數道裂痕,萬年不變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的表情。

    有可惜,也有一抹恐懼。

    那道黑色浪潮,橫貫整個時光長河,實在是太過恐怖。

    釋迦牟尼佛雙手合十,向如來行了一禮,“謝師兄。”

    若是沒有如來的金鉢,他定然會被那黑色巨浪捲入,九死一生。

    如來並不迴應,只是將殘破不堪的金鉢收入袖中,雙手合十,磅礴的金色佛光綻放,上下千年的時光,都染上一層淡金色。

    周圍的一尊尊神祇,慌忙收回窺探視線。

    這裏已經是時光長河的下游,實力弱小的神祇,纔會在這這裏徘徊。

    如來看向前方,沉默許久,悠悠的嘆了口氣,“這一退,竟是十萬八千年。”

    釋迦摩尼也嘆息一聲,心有餘悸道:“也不知是哪位上古大神,竟有如此神威。”

    如來想了想,說道:“幽冥一界,可追溯至洪荒時代,能進入時光長河上游的,也只能是洪荒大能。”

    釋迦摩尼再次嘆息,“既如此,師兄有何打算?”

    洪荒大能,對他們來說,是無法違逆的強悍存在。

    如來沒有說話,只用行動回答。

    他邁步,向前走去。

    一步一年,逆流而上。

    再行十萬八千步,便可回到原點。

    只是,每走出一步,就有一個“卍”字被時光之水沖刷吞沒。

    每一個“卍”字,就代表一年的修爲。

    如來腳步艱難,也堅定。

    他期待着,再次回到被擊飛的那段時光,開闢支流,讓九州佛國,再延續十萬八千年。

    不,他想要更多。

    至少……不能落在幽冥的時光支流下方。

    “唉。”

    如來第三次嘆息。

    已是如來佛主,竟也生出了爭強好勝之心。

    旁邊的釋迦牟尼沉默片刻,佛心變得堅定起來,“再走一次便是。”

    他跟在如來身後,逆着時光,行走一陣,開口問道:“師兄可知,那條支流爲何會忽然開啓?”

    如來說道:“當是九州有人,讓冥界復甦,強行讓冥界延續。”

    “時光長河之水,可以讓位面延續,反過來,一個位面世界的存在,也會反應在時光長河中。”

    釋迦牟尼佛詫異,好不容易平靜的佛心,再次震顫,“能強行延續一界,難道是洪荒時代的大能?”

    如來也不正面回答,而是說道:“天竺對九州蠢蠢欲動,並非好事。”

    釋迦摩尼微怔,知道對方是在警告自己,他卻只能搖頭嘆息:“我還未開闢支流,意志無法傳遞到天竺,管不了那些佛子佛孫,更何況在天竺,信奉佛宗之人,只佔極少數。”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無奈。

    在天竺世界,有一主神叫做毗溼奴,天竺人以爲,毗溼奴有十個化身,其中第八個化身就是佛陀,所以天竺人到了佛寺,見到佛像,都會認爲那是毗溼奴的化身,自然不再信奉佛陀。

    長久以往,佛宗在天竺已經快要覆滅。

    釋迦摩尼作爲天竺佛宗創始神,信徒的香火和功德供奉,幾乎全被毗溼奴搶去,以至於數千年時間,他的神力修爲,還在原地踏步。

    如今來到時光長河,他也只能跟在如來身後,讓這位師兄,擋去時光之水的大部分衝擊之力。

    想到這裏,釋迦摩尼再次嘆息一聲,“其實,我很羨慕陰天子。”

    如來轉頭看他。

    釋迦摩尼道,“不許自己開掘支流,他的冥界就能重啓復甦,而他,只需坐享其成。”

    如來沉默不語。

    釋迦摩尼猶豫良久,終於說道,“如果九州有大神通之人,能強行開啓幽冥,若是我去相求,他是否願意助我開啓天竺佛國?”

    如來依然沉默。

    釋迦摩尼苦笑,“師兄是看不起我這個師弟吧?”

    他搖了搖頭,“數千年來,本該屬於我的信衆和功德,都被毗溼奴奪走,甚至連我的修爲神力,也被他日夜蠶食,若是沒有師兄相助,我在這時光長河中,寸步難行。”

    釋迦摩尼轉身,看向不遠處,倒在時光長河中的又一尊神祇,久久不語。

    記得剛踏入時光長河時,此地的時光之水很深,根本看不到底。

    可現在,僅僅過去幾千年,時光長河的水位,就下降了這麼多,以至於下游都快要枯竭。

    周圍的許多支流,已經沒有時光之水涌入,只剩下乾涸的河牀。

    沒有了時光之水,便沒有了時光,這些神祇開闢的位面,就會毀滅,導致無數信徒和生靈死亡。

    原本鎮守支流的神祇們,也只能回到時光長河之中,再次逆流而上,尋找水深之處,開闢新的支流,開啓新的位面。

    逆流而上,便是回溯時光,哪怕他們是凡人眼中強大神祇,也要付出巨大代價。

    數不清的神祇,倒在時光長河中,法身被沖刷腐蝕,神格被剝奪,神力消失。

    那尊剛死去的神祇,立刻吸引了數十尊神祇,他們衝過去,瓜分神力、搶奪神格。

    釋迦牟尼眼中,那尊被分屍的神祇,漸漸變成了自己的模樣。

    他心中生出莫大恐懼,法身佛心,甚至神格,都在顫抖。

    正此時,一道精純佛力,涌入體內,平息恐懼。

    如來從釋迦摩尼肩上收回右手,看向前方,“你我同宗。”

    同宗同源,自然會相互照拂。

    只是,再次平息下來的釋迦摩尼搖頭,“我太弱了。”

    “即便能回到時光長河中游,甚至是去到上游開闢了支流,我也守不住。”

    神無情,所以神的世界,遠比人世凡塵,更加血腥殘酷。

    釋迦摩尼停下腳步,雙手合十,對着如來,深深作揖。

    這是道謝,也是道別。

    如來怔了怔,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並未阻攔勸說,只是開口道:“師弟珍重。”

    說完此話,邁步向前走去。

    這一次,沒有了釋迦摩尼的牽扯,如來前行的速度,比之前快上許多。

    釋迦摩尼轉身。

    和如來背道而馳。

    他順着時光長河而下,施展神通,只用了三日,便尋到了九州世界的時光入口。

    釋迦摩尼在入口處,駐足三日,終於下定決心,一腳踏入其中。

    九州北境,第六防線前方。

    延綿數萬公里的漫長戰線上,一千萬九州戰士,等待着那一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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